片场的狗（2 / 2）
绒花偷偷扒开了厨房的冰箱，里面空无一物，并没有它每餐必备的奶制品。它有点沮丧，跑过来的时候尾巴和耳朵都没精打采地耷拉着。嬴越拿着换洗衣服去洗澡了，压根没注意到它的小动作和情绪变化。即使注意了，他也不大可能分辨出不同神态间的区别。
澡洗到一半，嬴越听到丝丝缕缕的声响，是指甲摩擦木板的声音。他还没能适应家里多了个活物的生活，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待要开门，那门却已自动开了，一只小爪子从缝隙里伸进来，向旁边拨了拨。
绒花咬着玻璃碗，行动敏捷地钻进了浴室。
嬴越有点惊讶又有点好笑，这狗连门都会开？怕是要成精不成？他浑身湿漉漉的，头发上还带着点没冲干净的泡沫，怕弄脏了绒花，嬴越忙抓过毛巾擦了擦手和脸：“你怎么进来了？”视线落在玻璃碗上，他又追问道：“没吃饱吗？”
绒花只是盯着他看，叫也不叫。
嬴越竟是被它搞得有些窘迫，下意识拿浴巾围在了腰间。他怎么觉得这狗在盯着他的屁股？这诡异的想法把嬴越自己逗笑了，他才进娱乐圈一天，还真觉得自己是个明星了？“宝贝，来，出来，我再给你倒点吃的。”嬴越光着脚先出了浴室，示意绒花跟着他。
谁知绒花不但不理会他，反而扔下玻璃碗，跳进了浴缸。浴缸是嬴越提前蓄满的，方便他冲完澡之后泡一泡舒缓肌肉，此刻突兀地接纳了一只大狗，溅出许多水。嬴越有些苦恼了，他可没打算帮狗洗澡，起码今天不想：“绒花……你，唉……”然而事已至此，他还能怎么办？
嬴越紧急上网搜索了给狗狗清洁的注意事项，任命地撸起袖子——哦，没袖子。他虽然不情愿，可既然做了，那还是很细心的，直到开始清洗狗子的某私密部位。嬴越脑中充满了疑问，这是，没做绝育吗？那他若是带它去散步，不会突然遭遇这家伙发情吧？他可没把握控制住这么大一只狗，这小区的人也不是好惹的……嬴越越想越忧虑，忽然有点后悔自己一时冲动，说什么“带回家培养感情”的疯话。
可是这部戏，他真的想拍好。
绒花被人摸了，丝毫没发怒，反而还挺享受的模样。嬴越看它蛮乖的，也就暂时把刚才的想法压了下去。他也就和这狗在一起一个礼拜罢了，哪能那么倒霉呢？
给绒花吹完全身的毛发，嬴越已经累得什么都不想吃了。但他又饿得难受，不得不爬起来煮面，心里盘算着是否要请个保姆。金毛浑身清爽地跪坐在他脚边，不断摇着尾巴。
嬴越刀了它一眼：“你呀你，还好意思来卖萌，我都快被你折腾散架了。”
06
吃过晚饭，嬴越打开手机，回复了几条消息，又看起电视剧。绒花跳上来，挤在他身边。嬴越赶了两次，没赶走，便也随它了。他窝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就昏沉沉睡了过去，却是睡得不安宁，断断续续做着梦，梦到了大学时光。
嬴越从小就喜欢看电视剧，也憧憬着自己能亲自演上几场，高考填的志愿是戏剧方面的，父亲不赞同他的决定，强硬要求他去学经济管理，以后好接管家族的企业。嬴越妥协了，大学生活却半点都不开心，成绩一落千丈。那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一段日子，满以为上了大学就可以得到自由，却没想到还是处于家庭的严格管制之下。
嬴越并不是聪明有天赋的孩子，初高中成绩之所以能够保持在上游，都是因为他付出了艰辛的努力，然而在人才云集的著名高校，他拼进全力也只能排个中等。渐渐的，嬴越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拼搏了，他找了个艺术系的男朋友，开始专心地谈恋爱，没想到男朋友居然劈腿了，劈腿后还倒打一耙，把这事捅到了嬴越父亲那里去。
嬴父万没料到自家的乖儿子从不做什么出格的事，做起来就奔着出柜去，倒是够吓人。对于男友的背叛，嬴越先是震惊和愤怒，冷静下来却发觉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和父亲进行了少有的公平对话，他承诺只要父亲允许他退学，就再不提喜欢同性一事。
嬴越梦到的就是在父亲书房谈判的场景。他那时没觉得会成功，只是想无论如何，也要为自己争取一次。梦里父亲勃然大怒，要罚他禁闭三个月。嬴越惶惶地惊醒了，他大口地喘着气，愣怔了许久才意识到身处何处。
天边已发白了，几丝光线透过半透明的窗帘渗入屋内。
嬴越重新闭上眼，打算再睡一会，他突然感到后背上一片暖融融的温度，不像是狗毛，倒像是……嬴越一个激灵，猛然坐起，和他挤在一处的分明是个赤身裸体的金发男子！
“你是谁？”嬴越骇然，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绒花摸着自己的锁骨，也不太适应人形的身体，但耍帅是通用的准则，他缓缓勾起一个笑容：“不认识了？昨天还叫我宝贝呢。”
嬴越瞧见了他右耳上的铃铛，脸色一变：“不可能。你……你到底是谁？请你穿好衣服马上离开，不然我要报警了。”
“你报警我就变回去咯，叫警察来抓裸体的狗，嗯，这条应该能上热搜。”
“……”嬴越见他并没有攻击性，心里稍稍稳定了些，却还是很难消化狗子一夜成精的事实，“你真的是绒花吗？”
绒花眯起眼睛，茶色的瞳仁闪着幽暗的光：“你过来，我偷偷告诉你。”
嬴越犹豫了几秒，端坐到沙发上。绒花动作迅疾地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腰，和他滚成了一团。嬴越大惊，刚要推开它，又被舔了脖子，他慌忙捂住了对方的嘴巴：“你干嘛？”
绒花理直气壮：“喜欢你。”
“喜欢？没有这样喜欢的。”嬴越无奈，“你既然是人的样子了，就不要还保留着狗狗的习惯。”
绒花眨巴着眼睛，装出茫然的表情，手却伸进了嬴越的睡裤里：“那，你们人是这样表示喜欢的吗？”
嬴越万没想到它会有这种下流的举动，觉得自己再和这妖精待下去，恐怕要犯心脏病。他试图把绒花的手捉出来，绒花却不怀好意地加了力气，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当心，别乱动。”
07
嬴越也说不清，最后怎么会演变成他被摁在沙发上狠艹的局面。他觉得一切都乱了套，纵然自己不太计较和谁上床，也的的确确瞎约过很多次，可他绝对没想过和非人的物种……
绒花倒是没有什么纠结，但看到嬴越表情郁闷，它很机敏地变回了狗狗的模样，乖乖趴在沙发的角落摇尾巴。嬴越情绪再低落，总也不能第二天就翘班，他沉默着躺了一会儿，起床洗漱去了。
绒花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屁股后面，可怜巴巴地目送他出了门。但它其实也没多伤心，嬴越一时半会不肯理它，是可以理解的，只要他没把它赶出去就行。
08
嬴越是很少记恨谁的，即使对待之前的那位渣男友，他最后也能心平气和地分析出自己的错误——他对他难道就是完全真心的吗？难道不是为了逃避现实吗？
可对绒花，嬴越默默咒骂了一整天。原因并不复杂，他腰疼。今天的戏又排得很密集，嬴越几乎没休息过。章导见他频繁出错，简直还不如第一天，气得训了他好几次。嬴越灰头土脸，颇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晚间十一点开车回家时，他心里沮丧极了。
绒花正窝在阳台睡觉，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连忙跑出来迎接。嬴越看着这只漂亮的金毛狗，心里一时有说不出的复杂滋味。算了，他怎么好意思把错都推到它的头上呢？难道他当时真就反抗不了吗？而且身体有点小难受就什么都做不好了，这样也算是个合格的演员？
“今天吃东西了吗？”嬴越蹲下来摸了摸狗头。
绒花这么精明，绝不会饿着自己，但它偏要撒谎，呜呜地叫了一声，意思是没吃。
嬴越叹了口气，一边从吊柜里取狗粮一边说道：“我很忙，你要照顾自己……你又不是够不到。”他可是记得这家伙变成人形，比他还高了半个头。
绒花大吃了三碗，看他好像并不生自己的气了，悄无声息地变了样子。轻手轻脚爬上嬴越的床，它钻进对方怀里，小孩子似的撒娇道：“我想喝酸奶。”
嬴越还没睡着，闭着眼皱起眉头，觉得抱着它怪瘆得慌的，可也不好意思冷硬推开：“明天买。你……你去客房睡吧。”
“我不去，里面都是灰。”
“……”
“而且我需要多在你身边待着，不然我会死的。”
嬴越睁开眼睛：“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真的会死的。我是一只半犬，每逢阴月都需要和人类交配以保持生命力。交配之后我还要待在交配对象身边，不然会受到反噬。”绒花一双狗狗眼分外真诚。
嬴越被“交配”两个字搞得脸红，半信半疑道：“我是男人，这样也可以吗？”
“你不是都试过了嘛，我看挺可以的。”
嬴越脸上绯色更浓：“你睡在这屋也可以，但你不要离我这么近。还有，早上那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绒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09
不提，不等于不做。它算计得很明白。
10
刚一走入片场，嬴越便受到了极大的关注。这并非因为他有多么红，他才进组三个礼拜，而且目前拍摄的这部剧是他的第一部作品。大家看他，乃是因为他素来空白的耳垂上挂了一只坠有精致小铃铛的粉色耳环，而跟在他身后的那只昂首阔步的金毛犬，毛茸茸的耳朵上也串着同样的一款铃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