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 / 2）
“医生哥哥，我昨天又看见了。”
小孩子总是不消停，三天两头乱看医。
他例行检查小孩的眼睛，恢复良好，没有任何问题。
他拿笔记录，顺便道：“长什么样子？”
既然有人接茬，小孩必定要说，他比手画脚地描述：“长发黑裙，七窍流血，好可怕一个怪女人哟！”
医生点了点头，赞赏地对他一笑，顿时满室生光，漂亮得让人记忆模糊，他道：“不错，还会一个成语，”随后捞起手边的眼镜，戴上往他左上角看了一眼，“不过虎子啊，哥哥还是得跟你说，这世上没有鬼。”
“可是我看到了。”小孩固执道。
左上角飘着的那位秃头大叔怨念地瞪他：你看到个鬼。
小孩家长终于进来了，问了眼睛恢复的问题，医生一一答了，说情况良好。家长要带小孩走，走前道：“医生，你看虎子要不要去看精神科啊？”
医生瞥了上蹿下跳的小胖子一眼，道：“孩子小，可能就是乱七八糟的动画片看多了。家长给他读几篇课文。”
多读书，扫盲。
这世上没有鬼。
医生心道。
随后对空气道：“别乱翻我的东西。”
空气回应一声嘤，默默擦掉了鼠标上的血手印。
脱了白大褂，换上自己的衣服，走出办公室，下班回家。
护士站的小姐姐望着他的背影，各个眼冒爱心，一个比一个夸张。
公交要坐五个站，下车之后再走五分钟，然后和楼下的婆婆打个招呼，说着每天都重复的台词。
婆婆说：“一起吃饭吗？”
祁年回答：“不用了，谢谢婆婆。”
中间不必停留，因为一旦停下就会被婆婆扯进她家饭桌上喝汤。只管径直上楼，拿出钥匙开门，换鞋，把自己摔进沙发，这一天属于自己的时间才开始。
工作以后祁年正式成为一名追求每月工资的上班族，辛勤劳作，付出收获。
长老们真的很有原则，读书时每月的生活费给得相当慷慨，无论何时何地卡里都有足够的数字。
结束读书生活之后，后备资金顿时断货，需要祁年上班工作自己养活自己。
长老们在这之前给了最后一个优惠，让他自己选想做什么工作。
祁年没有太多犹豫，写道眼科医生。
于是医院里，有后台背景的都是什么七姑八姨，只有他，后台是个神棍村子。和上大学选专业一样，进医院报道就上岗了，没有任何人察觉有什么不对。
好在祁年读书时寒暑假也一直窝在医院，基本全部时间都扑在专业学习上。
掉不了链子。
这一年，是谢祁二人分开的第六年。
除去开头两年祁年感觉谢先行在暗处跟着他，后面四年再没有谢先行的气息。
他好像是真的走了。
从今年开始，祁年渐渐感到力不从心，无论他渡了多少小鬼，自己都像个被扎破的气球一般，进气赶不上出气，越来越虚弱。
渡化郑流得来的一点存粮，终于是快用完了。
他终于看穿同心阵让他们合作办公的谎言，什么在一起办事就能事半功倍，变得强大。其实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是发呆都能进步。
祁年举起手看自己手心，那天的金链就是从这只手里具化出来的，此时早已不留任何痕迹。
他七分快意地望着手心笑着，心想虚弱些好，想必谢先行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很快就会来找他的。
刘老爷子刚从重症病房里转到普通病房，他一身的病，半月前突然恶化，直到现在才稳定下来。
他是在一次抢救中生了执念，有了谢先行的微信。
他也是唯一一个谢先行主动联系的人，主要是加了他之后一直不说话，谢先行挺奇怪。
然后谢先行就接到刘老爷子的电话，那头说话的是他的主治医生，说他的亲人都离世，别的人都联系不上，只有他这时候发来信息问候，于是问他能否来一趟。
谢先行自然答应。
走进医院时他往五官科瞅了一眼，什么也没看见，于是转到住院部，找到刘老爷子的病房。
刘老爷子正睡着，谢先行找了医生问情况。
大致了解了一下，他可有可无地点头，找了跟凳子坐床边守着。
有谢先行的镇压，四周的小鬼都不敢接近，全部溜得老远，刘老爷子这一觉睡得很好，直到次日清晨才悠悠转醒。
谢先行无所谓睡不睡觉，第一时间发现刘老爷子醒来，精神抖擞地问候道：“感觉怎么样？想喝水吗？”
刘老爷子浑浊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几年不见，谢先行瞧着越发沉稳，一双眼睛还是异于常人的漆黑，几乎没人敢多看他。不同于从前舒适随意的穿着，此刻的他倒是披了一身得体的西装，除了领带的缺失，衬衣扣到最上面一颗，衬出喉结的突出与性感。
这么整齐严肃的一身，却给人一种这底下深深压抑着如海欲望的错觉，反而更加危险了。
谢先行正经地坐直身子，道：“刘老爷子您好，我是谢先行，您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跟我说。”
他缓慢地转开了眼睛，望着天花板，虚弱道：“麻烦，水。”
他说一句话很艰难，于是一字一顿分开了说，显示出几分命令感，倒像是平常经常做的。
谢先行并不在意，他反倒新奇，拿棉签给他嘴唇润了润。
刘老爷子处于恢复期，前几天容易疲累，后来渐渐好转，可以跟谢先行说很久的话。
这大概是谢先行最慢的一次听明白委托人的诉求。
但好在，花了几天时间，他总算搞明白了。
刘老爷子一生强硬，做的所有决定在他看来只有对的没有错的。他曾经拥有妻子儿女甚至几个情人，临老了这些牵绊无一意外离他远去。
至今，他不过是个孤寡老人。
他预感自己快要死了，于是着手准备后事。也是在这个时段，他被鬼纠缠上了。
他能清晰回忆出那鬼的模样。固然谢先行告诉他，一般情况下，被鬼纠缠上的，大都是生前有过关联。但刘老爷子再三道，他不认识那鬼。
他想死后安宁，于是请求谢先行让它走。
随便是再死一次也好怎样都好，反正不要再打扰他生前死后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