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2 / 2)
再迟钝的人事后也明白他那一顿哭是什么情况,何况他还说了“好想你”,虽然不想承认,但祁年知道,他那一场特别像撒娇。
结果郑流没有做出来的事,被他自己做了;以为是幻梦一场的事其实也是真的。
脑壳疼。
祁年没有鸵鸟多久,王先锋从外面回来时捎带回了他的行李箱,他一头雾水:“祁年你的行李箱怎么在楼下大爷那儿?”
祁年懵了半分钟,随后想起刚才谢先行发给他的迟迟不敢点开看的信息。
他按捺住胸口的闷疼,点开信息。
先行一步:“我当然是喜欢你的。但我怎么知道这究竟是同心阵让我喜欢你,还是我本心喜欢你呢?何况,我有没有心还另说呢。”
谢先行还有第二条信息,他说:“并且,到时候是你杀了我,还是我杀了你呢?”
他们都怂了。
以祁年对自己对谢先行的了解,这大概是他俩平生第一次认怂。
他是因为不敢爱他,谢先行是因为什么呢?
为了不杀了他吗?
若非小纸刀对他莫名的亲昵,那晚祁年本该死在刀下的。
他知道的。
谢先行是他唯一无法渡化的人,他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他只知道谢先行忍受着他无法想象的痛苦,也要杀了他。
但奇怪的是,那个人明明那么爱他,感受到谢先行强大的杀意他竟然并不悲伤。
甚至毫无防备拥住他,诉说思念。
仅此而已。
他自认做不到这种程度,所以退缩了。
祁年再次看了一眼两条信息,把先行一步删掉了,然后合上手机,慢慢坐在椅子上。
王先锋道:“祁年,你怎么哭了?”
他摇头。
流到下巴的眼泪滴在手背上,烫得他心口疼,他按了按,道:“有点疼。”
只是有一点疼而已。
一点点。
山是好山,只是占据山头的大魔头却是个霸道的。但凡想跑到这座山上来的,不管是路过还是看风景,都被他杀了干净。
不论人妖鬼怪,都在他手下化成一缕灰尘,归于尘土,再无来生。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团黑雾在山间飘来飘去,无聊透顶,毕竟他就是个死鬼,没什么事做。
这一天他坐在草地上,伸展出手臂和长腿,只是脸还是黑雾,不清面目。
他往自己胸膛里掏出一块雾气来,捏成一颗心脏的样式,手一掂,这颗心便砰砰跳动起来。
他道:“人类以心爱人,是不是我有了心,就知道什么是爱了呢?”
谢先行感觉他是对自己说的,于是回答道:“我不知道。”
大魔头几天前杀了一批上山采药的人类,特意挖出他们的心脏,一个个安置进自己的身体里。
一团雾,独独胸口位置一颗鲜红的心脏兀自跳动着,直到它再没有生命力,他才丢弃在一旁。
一颗颗试过之后,大魔头兴趣缺缺道:“这都不是我的心,好像不能按我的心意爱我想爱的人。”
“你想爱谁?”谢先行问他。
大魔头假装思考,呵呵笑了,并不言语。
摘心之事无疾而终,大魔头仍然没有自己的心。他每日徘徊在山头,偶尔应付山外来挑衅他的小废物们。
始终没有等来那个人。
“他为什么还不来呢?怎么会这么不自信,随便打打就好了嘛。”大魔头无辜道。
谢先行心想可不能随便,输给你可是直接把命都送掉了。
却不知道他等的究竟是谁。
看着山下的千步长阶,他心里却在想第一次梦见的青衣小道士,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他为什么没再来了呢?
这场梦也没有做太久,谢先行睁开眼,公寓里一片漆黑,正值深夜。
他日夜颠倒,日常生活全数乱了。
他摸了摸自己手臂,一片冰凉,他重新开始呼吸,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温热起来。
腹部的伤口拿小鬼填补过,现在已经看不出来异样,嘴角到胸口的也在慢慢消退。大概是祁年抱着他哭过的缘故,愈合的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
谢先行走到祁年泡茶的位置,学他的姿势跪坐而下,没有坚持多久,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姿势,盘腿坐下。
右边是祁年的大书架,上面很多格子都没有填满,时间太短了,来不及把他的那些书都放在上面。
如果放满了,应该会很可观。
因为他比祁年高一些,如果祁年有想拿而拿不到的书,他还想过要如何抱着他去拿高处的书呢。
谢先行摇头一笑,想法挺多,奈何人怂。
大概不能实现了。
他独自一人枯坐在两人同居过的公寓。公寓大门太傻了,只要身上沾了祁年的气息它都自动以为祁年在他身边,然后为他打开门。
小纸刀在胸口位置轻轻发抖,谢先行把它拿出来,放在桌上,看它匍匐在桌面一抽一抽。
他觉得好笑,道:“你又哭什么?”
小纸刀说不出话来,把自己折成一颗心的形状。
谢先行愣了片刻,笑意消失不见,他说:“我会杀了他的。”
谢先行就这样坐了一夜,于次日清晨太阳出来之前悄然融为一道茫茫黑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