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了局（七）（1 / 2）

清漪醒了过来，映入眼帘的白纱帷幔将他圈起在一张柔软的榻上。

他试着直了直身子，后背立了起来，力量传到腰腹上，却被伤口强行撕扯开的割裂感痛得轻吟一声。

“你醒啦？”

从房间中传来一道低沉浑厚的男声，接着便有一位长髯白须、郎中打扮的老者现出身来，端着摆放了白瓷药瓶和布条的方盘，朝床榻的方向走过来。抬手一撩，床幔掀开，人也跟着钻了进来。

“来，我来帮你换一下药吧！”

老者将盘子放在清漪身侧，伸出两手缓缓将他扶起来。清漪也很配合地以半仰的姿势靠在了身后的软垫上，舒展腰部，避免因受力再次牵痛刀伤。

“可能会有些疼，你且忍一忍。”老者拿起白瓷瓶打开了瓶塞，一股浓郁的草药味从瓶口飘散出来。

清漪点了点头，声音很是虚弱：“那就有劳孙大夫了。”

那孙郎中轻轻往上掀开他衣服下摆，露出缠绕在腰上的白布。随着白布被慢慢拆开，殷红的色彩渐渐渗透出来。

留在身体上的伤口约有两指长，却从前到后贯穿了整个身子。虽经过处理，靠药物止住了血，仍未完全愈合，有着可怖的疤痕。

孙郎中倾斜着瓶口，倒出一些白色的粉末，小心翼翼地撒在那条伤口上。药粉每次一接触皮肤，都会带来清漪全身的一阵痉挛。

清漪咬了下唇，撇过头去，闷声不吭地忍受着药物刺激皮肉的痛楚，有颗颗汗珠沁出额头，顺着光洁的脸颊滚落。他这副模样令孙郎中颇为于心不忍，手上的动作不觉又放轻了些。

待到换药完毕，重新缠好了布条，清漪这才放松下紧绷的神经，长喘一口气，尴尬地冲着孙郎中笑了笑，抬起手擦去了脸庞上的汗水。

孙郎中收拾好东西，略带心疼地替清漪整理好衣衫：“你先好好躺着休息，待会儿我把药煲好了给你送过来。”

刚一转身，衣袖却被清漪拽住，有气无力的询问声传了过来：“请、请问……言少爷……他……”

“哦，你说言少爷啊。”孙郎中扭过头来，“是他把你送到这里来的。当时你身上插了一把刀，鲜血直流，奄奄一息地躺在言少爷怀里。言少爷抱着不省人事的你，胸前的衣衫都被你的血染红了。”

“那……后来呢？”

“后来他就让我竭尽全力为你医治，似乎想多留一会儿陪陪你，可他自己一副非常焦躁的模样，时不时就面带痛苦地捶打脑袋。言少夫人脸色也不太好看，不断地催促着他。言少爷叮嘱了几句就和少夫人一同回府了。”

清漪沉思片刻，忽然想到在言府内看到的沈宛菡拿着的诡异小盒子，敏锐地感到当中有些蹊跷，就向孙郎中请教。

“孙大夫……你见多识广，对一些奇怪玩意儿应当更有了解……不知你可曾见过或是听说过这种东西……”

说罢，便将在言府中所见尽可能细致地描述了一番。

孙郎中表情凝重，捻着长髯思索了良久，也不敢妄下断论，只好如此说道：“你说的这物什，我也不太了解，但感觉不是中原地区的产物。这样吧，你先在此处养伤，我去查阅一下相关书籍，看能不能找得到你说的那种东西。”

清漪答应着道了谢。一刻钟后，孙郎中将煲好的药端了过来，照顾着他喝下，便留他在房中静静休养，退出屋子去翻阅古籍了。

孙郎中的医馆就成了清漪的临时休养所，有言瑾的特别嘱咐，孙郎中对清漪也格外照顾。这倒是让清漪有点过意不去了，清闲时总要主动请缨帮忙誊抄药方，当然每次都会被孙郎中以你重伤未愈不便操劳为由阻止。

照孙郎中的话说，清漪大概是孤独了太久，对其他人的关心和爱护总是诚惶诚恐。而骨子里的自尊又没有完全磨灭，别人对他好，他若不回报便心里不自在，不肯把自己放在只会向别人索取的位置。

生活经历与身份地位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的性情。他自卑，却又谨小慎微地维护着尊严，以至于初遇言瑾时，心有情意也不敢开口。

而现在，爱终于能使他克服心理上的顾虑，直白地跟言瑾吐露真情。哪怕有什么艰难险阻，他也不想跟这份真爱失之交臂了。

他要查明言瑾态度突变的真实隐情。

清漪养伤期间言瑾也来探望过他几次，只是两个人并没有见面。兴许是因为上回自己的冲动把清漪捅了个重伤，言瑾觉得愧疚难平，每次都只是盘桓在医馆外面，远远地看清漪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