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阁楼（十一）（2 / 2）

王爷突然恍惚，没来由地生出的情绪引导他再次伸出手，刚欲抚摸一下清漪的脸颊，又在指尖碰到之前及时止住。

眼前这个人，是有心上人的。

想想自己自从与段清漪认识以来，所帮他的忙无一例外都是关乎言瑾，为他做过这些事，都没能让他心里的天平产生任何摇摆。自己完全可以拒绝，可一面对段清漪，硬起来的心就会变软，也完全可以用什么强硬的手段来威胁段清漪，但始终做不出来。

看他把自个儿搞成这个模样，还差点在雪地里丢了性命，禄王爷心里又气又疼颇不是滋味。言瑾到底哪里好，值得他付出这么多，甚至连尊严和性命都能不顾，卑微地对待这份感情，他自己又得到了些什么呢？得到的也只不过是言瑾娶了别的女人的消息罢了。

在这场感情里自己只能做一个局外人，以旁观者的角度看言瑾和段清漪之间的纠葛，本不该插手，也不该多说什么，可总是有意无意就会被牵涉进来。

假设自己先于言瑾一步遇见段清漪，是不是就……

也罢。段清漪只是段清漪，到底也不是那个人。

轻叹一声，禄王爷拿起桌上的一把剪刀，剪断了灯芯，“咔”，屋子瞬间被黑暗完全覆盖。

禄王爷几乎未曾对人吐露过心事，原本以为对清漪不显山不露水的关心不会被人看出端倪，却没想还是被性情敏感的清漪察觉。清漪内心觉得愧于王爷，又帮不上什么大忙，平日里在王府就做些小事。

天凉了，禄王爷一早去书房处理公文，时常能看到烹煮好的热茶热汤摆在桌上。墨汁因气温过低很容易就凝结成冰，每次都会有新研磨好的端上来。偶尔清漪也会帮禄王爷整理一下凌乱的公文案卷，或是誊抄一些无关紧要的琐碎文字，禄王爷知道他是何用意，却没有感到多少欣慰。

清漪对他只是心存感激，而全无感情，做这些只能算是一种变相的报答。禄王爷需要的哪里是他这种报答，可这些想法，也只能存在于心里，又哪能说出口。

彼此间停留在这样的朋友关系，也许对两个人都没有坏处。

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一段时间的查阅搜寻，王府的医官总算是从一本古老的典籍上面寻着了一剂药方，可治言瑾之病。得此消息，清漪自是欣喜不已，看他雀跃的样子，王爷心有喜悦，却又是说不上来的惆怅，段清漪的情绪，果然还是只能被言瑾一个人牵着走。

药方虽是有了，却因年代久远，部分文字模糊不清，辨不出以前的内容，并不能将药方看得完整。医官们只能结合古籍上的记载和自己多年以来行医的经验，试图去还原这份残缺的药方。

药有上百种，品种、用量都须把控，不仅要确保药到病除，还不能留下后遗症。仅几天时间医官就配出了几十道方子，依次熬好了准备试药。

试药风险极大，什么样的状况都有可能发生，轻则有点上吐下泻的副作用，重则致残致死。清漪知道这事儿，仍是主动请缨要来试药，禄王爷没能拦得下，又怕清漪真出什么意外，揪着医官拿了一堆瓶瓶罐罐的解药在旁边候着，眉头深锁满脸忧虑地看着清漪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药喝下去，禄王爷和医官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发问：“怎么样？”

清漪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没事啊。”

话音刚落嗓子就火烧似的痛，突然的剧烈咳嗽惊得禄王爷一个箭步上前，扶着清漪连声问怎么了。清漪说不出话，只是用手指着嗓子，发出几声沙哑的喘。医官急忙端来了水，连灌几碗，才压下了清漪的咳声。

王爷明白这药到底是出了问题，懊悔不已，刚想呵斥，就听到清漪的声音：“殿下……”

嗓音嘶哑沉闷，完全不同于以往的清亮悦耳。禄王爷眉一皱：“你这嗓子……”

“咳……没事，大概过几日就好了。”清漪忍着喉咙的痛露出一个笑容，“除了嗓子疼，倒也没有什么其他不舒服，这方子兴许能用。”

禄王爷沉默，却说什么都不肯再让清漪以身犯险，安排了王府的下人来试药。几十个方子一一试过，最终是挑出了最好的那一剂。

但清漪那副唱戏极好的嗓子终究是废了。戏子坏了嗓子就等同于一般人断了手脚，他倒没表现的多么难过，只是有时会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可这些跟能救回言瑾的性命相比，也没什么所谓了。

禄王爷派了府上一个医官假扮走方的郎中到言府为言瑾诊治，末了又叮嘱了一句，让医官告诉言府中人是受了一位有心人的托付前来救言瑾的命，想必言瑾醒过来之后听到这话应该能解其中意吧。

能给段清漪的帮助，大概也就如此了。

医官受了命，即刻启程，顺利地进了言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