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阁楼（十）（2 / 2）
各种滋补药品治病良方皆试了个遍，没有任何起色，言瑾卧榻已近一月，现在还时不时陷入昏迷。找了大夫来瞧，一把脉说这病属实诡异，他也不知何方可解。
这下言家真的慌了神，在京城四处张贴布告，求医问药，一段时间下来却是毫无所获。
能想的法子都想了，甚至重金请来了江湖方士，作法驱邪，以求换言瑾病愈。可言瑾依旧在榻上奄奄一息。
众人皆说这大概是言大少爷命里的劫数了。躲过了仇家的暗杀，没能躲过怪疾的缠身，这劫若是挺过了还好，若是没挺过，怕就是一命呜呼的下场。
清漪听说了言瑾命悬一线的处境，大脑里的理智顷刻间炸成粉末，整个人急得快要疯掉。可干着急也没用，他不懂医术，又不认识什么会医的人，只能每天日日夜夜替言瑾祈祷，甚至在佛龛前许下愿让言瑾的疾病转嫁自身的愿望。但这些只是画饼充饥，对治言瑾的病毫无用处。
凭借言家的势力都求不来的人，靠清漪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卒更是不可能办到。日前唯一的救命稻草就只剩下禄王爷了，除他之外清漪也想不到其他可以求助的人。可先前接连拒绝了王爷的好意，王爷已说过不会再理睬他的事情，此时要去求他，真有些恬不知耻了。
思考再三，清漪还是决定厚着脸皮去找禄王爷。自己的那点颜面跟言瑾的性命比起来，微不足道。
禄王爷的府邸就在京城内，清漪也是费了好些工夫才寻到。来到禄王府门口，二话不说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在门口。
门口两侧的守卫警觉地盯着清漪，喝道：“来者何人？”
“小民有急事求见殿下，烦请二位大人禀告殿下。”清漪埋下身，磕了个头。
两个守卫面面相觑，最后由一名守卫走进府内，将此事通禀禄王爷。
禄王爷捧着杯热茶正在屋里批阅文件，听到这消息略显吃惊，定了定也理清了来龙去脉，表情极为不满：“呵，到底还是找上门来了。之前还拒不接受本王的帮助，现在又想来求本王，他当天底下的事情是这么容易的吗？”
“那殿下，现在怎么办啊？属下看他也没别的动作，只是在那里跪着，也不好赶他，要不殿下出面让他走吧。”
“别管他，让他跪着吧。跪的时间一长身体撑不住他自然就会走了。”
守卫应诺着离去。
禄王爷喝了口茶，朝窗外看了看，天色灰暗阴沉，已经有些细屑似的雪花零零散散地飘落下来。
都下雪了，料想他也跪不了多久了。
禄王爷重新把目光转回到面前的文件上，继续进行着未完成的工作。
清漪跪在冰凉的地面上，寒冷从两腿的膝盖处直直蔓延到全身，哆哆嗦嗦地呼出一团白气，吹落了几片在空中飞舞的雪花。
进了冬天，雪也该下了。只是偏在这种时候下，好像多了嘲笑和欺凌的意味。
见王府的人没有表示，清漪也不惊讶，这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事情若真是轻而易举，也无需添这么多周折了。
雪仍在下，最初只是盐粒般大小，渐渐纷纷扬扬似鹅毛，很快就在地上覆了一层银白。清漪发间和身上也尽是雪花，抖了抖睫毛，扑簌簌掉下雪片。
时间观念已经失掉了，清漪一直在禄王府跟前跪着，也不知究竟过去了多久，紧闭的大门一声沉重的被推开的响动，从门后现出一道人影，登时令清漪混浊的眸子亮了起来。
禄王爷阅完公文，已过了近半个时辰，才想起清漪还被晾在门外。看这雪越下越大，心中多少有些忐忑，还是走出门来想看看清漪怎么样了。
清漪见了禄王爷，抖掉满身雪花，额头紧贴着地，一个长长的叩首，说话的声音有些嘶哑：“求……求殿下帮帮小民吧……”
禄王爷走上前，低头俯视着清漪，寒风中单薄的衣衫难以保暖，清漪的身躯不停地颤抖着。
“段清漪，本王之前几次要带你走都遭到你的拒绝，你如今又怎么好意思腆着脸来找本王相助？”
清漪仍是埋着头：“求殿下恕小民胆大包天，高抬贵手帮小民这一次，日后小民当牛做马定会报答殿下今日之恩。”
一只手捏上脖子，一用力高高地向上抬起，清漪被迫与禄王爷直视着，冻得通红的脸完完全全呈现在禄王爷眼前。
“你把本王当什么人了？用不着的时候百般推拒，用得着的时候又来本王府前哀求，在你眼中本王就是个为你提供便利的工具？”
被掐了喉咙，清漪出个声都困难，只能靠断断续续地从嘴里蹦出几个字艰难地拼凑成一句话：“言……言少爷……快……快要不行了……殿下……救……救……”
听他一出口又是言瑾，禄王爷一怒，发了力把清漪摔到一边，暴喝道：“言瑾，又是言瑾！言瑾的事情本王为何要管？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来求本王本王就会可怜你吗？段清漪，本王说过了，不会再给你机会，你还不快滚！”
清漪眼里浮了泪光，一咬牙压了回去，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重又跪在禄王爷面前，连连朝着他磕头，嘴里不停地说着哀求的话。过了一会儿，额上就出了血，染红了那一片雪地。
禄王爷一哼，对清漪的行为丝毫不理会，转身就回了府。“不走也罢，冻死在这可没人给你收尸！”
大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清漪的心凉了半截，却不愿轻易放弃最后的希望，就像在海水中浮沉的落水者，只有抱紧怀里的浮木才能抓住一线生机。
他只想让言瑾活着，言瑾能活着，什么代价都不足为惜。即使是他的命，也可以。
雪花越来越密集，清漪俨然成了一个雪人，浑身冻得没了知觉，发丝上也结了冰，脸颊和双手发红，开始出现皲裂的伤痕。
好像真的要死了呢。
一阵夹杂着冰碴的狂风呼啸而过，凶狠地打在清漪饱经风霜的脸上。清漪的身子晃了晃，终于是支撑不住，昏死在雪地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