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阁楼（二）（1 / 2）

自言府离开以后，清漪再也没有联系过言瑾。这让言瑾的内心更为焦虑。和清漪的消失一同而来的是京城中人对于言家和言瑾的流言蜚语。

言瑾和清漪的事情不知怎地走漏了风声，又加上旁人添油加醋地描述和口口相传，人们都说言大少爷为了个下九流的人对父亲恶言相向，甚至还要断绝父子关系。

然而此人还是个男的，言家几代单传，言瑾是言老爷唯一的儿子，言老爷还指望着言瑾能为言家开枝散叶，多添子孙，却没想到言瑾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成婚的原因竟然是他有断袖之癖。这下言家的香火怕是要就此断了，不少人都在等着看言家的笑话。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言老爷又是极好面子的人，事情闹成这样脸上自然是挂不住了，命家丁昼夜不分地盯紧言瑾，美其名曰让他好好养伤，自我反省，实则变相地禁了他的足，不允许他再出来抛头露面，免得旁人无端揣测，又生出些什么对言家不利的言论。更重要的目的是阻止言瑾去同清漪会面，言家如此多代打下的基业不能后继无人，言瑾绝不可跟清漪在一起。

言瑾对此当然是百般不乐意，父子俩为这事儿多次起争执，言瑾的房间内常传来杯盏破碎桌椅翻倒之声，一片叮了哐啷。怎奈言老爷的态度比他想象的强硬的多，数次反抗皆无果。言瑾也听说了一些京城中人对于他的评论，大多是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将他形容成一个有着怪癖的逆子。言瑾对这些话本是不甚在意，以言家的势力这些人也就只能背后议论议论，不敢随随便便当着言家的面说三道四。

可清漪的风评就很糟了。对于戏子，人们不惮以最坏的猜度和最恶劣的言语来对待他，似乎侮辱这样一个戏子不仅不会让他们感到不安，站在正义的角度去批驳自己看不惯的人事更有种将人踩在脚下的爽快。一时间流言蜚语四起，清漪出个门都被人指指点点，背后骂一些难听的话，以清漪自尊的性格哪能如此受人污蔑，可想要争辩却发现现实是那么无力，谁会听他戏子之言，招来的不过会是更猛烈的讥讽。纵使那些话句句如万箭穿心，清漪也只得咬牙咽下所有的酸楚。

这种近在咫尺却又无法触碰的感觉，远比相隔天涯海角不能会面更让言瑾难捱。一点一滴的时间过后留下的是日益加深的思念，越是去抑制，反倒越如火上浇油般来的强烈。言瑾有时也会惊讶他为何会这样想念段清漪，大概段清漪是让人上瘾的毒，而他已经戒不掉了吧。

以言瑾派出去的那些人手，想追查到清漪的下落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清漪没有离开京城，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还在言家的视线之内。清漪暂居的那片地界言瑾是清楚的，那里位置偏僻治安混乱，很多人都是不务正业的街头流氓。让清漪待在那种地方，好比送羊入虎口，言瑾当然不能放心得下，每日提心吊胆。好在一段时间过去，清漪一直平安无事。即使这样言瑾也不敢放松警惕，还是差人密切地关注着清漪的动向。

某日夜里，言府内一片寂静。清朗的月光投射在地面上，映照出银白色的区域。这时一道门轻轻地打开，从门后的一团漆黑里闪出一个人影，用湿手帕捂住口鼻，蹑手蹑脚地从门缝里钻了出来，低头看到躺倒在地的一众家丁，松了口气，把手帕拿开，露出了容貌。

这正是被关在言府一个多月都没出现的言大少爷。言瑾伸脚踢了踢躺在旁边的家丁，家丁毫无反应，倒在地上像死猪一样。

啧，睡的还挺沉，不枉我特意点了迷香。言瑾心道。这样想着也不再耽搁时间，小心翼翼地跨过地上的家丁之后就抬脚往府外走去。

言瑾这段时间以来总是在琢磨逃出言府之法，想要避开言府家丁全天候的看守并不是什么容易事，各种方式都用遍了，思来想去也没有其他万全之策，这才想到这个计划。还好，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家丁受迷香的影响全都昏睡过去，估计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了。他则要趁此机会溜出言府，去找清漪。

清漪住的地方虽然偏僻，却并不难找，何况言瑾经过多次查探对此处已是相当熟悉。言瑾一出府就叫了辆马车火速前往那里，约摸半柱香的光景便到了。

看着面前破旧不堪的小阁楼，言瑾的眉头不自觉地收紧，借着朦胧的月色拾级而上，走进了阁楼之内。

清漪誊抄完面前的一叠纸，熄了灯，本已准备睡下了，却猝然听见屋内除他之外还有其他人的呼吸声。清漪大骇，黑暗中又不知那人是谁，手上摸索着抓过一座烛台，出声问：

“谁？”

身后的人没有回应，只是呼吸又急促了几分。清漪正想着要不要转过身瞧瞧，那人猛地扑上前，双臂一展就环住了他的腰。这一举动弄得清漪措手不及，手中的烛台惊落在地。

那人的双手依旧紧紧地箍在清漪的腰上，他比清漪高上一些，下颚贴在他的发间来回摩挲，贪恋他的发丝一样迟迟不肯停下来。

这……这熟悉的触感……

清漪的眼眶一刹那有点湿润，这不正是时常出现在自己回忆中的那个触感吗？

“言……”清漪辨出了身后的人是谁，刚想开口，却被打断。

“别说话。让我多抱你一会儿。”

言瑾压低的嗓音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其他的原因，竟透着丝丝的颤抖。

清漪乖乖地收了口，享受被言瑾怀抱着的温暖。在言瑾怀里，空气里都是甜腻的味道，记忆的闸门瞬间打开，一桩桩往事倾巢而出，从脑海里喷涌而来，清漪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起来。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和心脏噗通噗通跳动的声音，时间仿佛都变慢了一样，也不晓得这个姿势保持了多久，直到言瑾把下颚从清漪头顶移开，清漪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言瑾是偷偷跑出言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