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战(1 / 2)
三日后。
沈涵带兵出征东海,苏辞城门相送,这师徒两相互看了一眼,默默无话,尽在无言之中,就此别过。
黎清安慰道:“将军放心,温姨女扮男装跟着呢,她会好好照顾沈先生的,再说了,你已从南境调了两万苏家军前往,算上之前增援东海的军队,十万了,肯定打得赢。”
于苏辞而言,沈涵如父,看着父亲远奔东海作战,怎能真的放心?
一袭浅蓝色衣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苏辞身后,“听说你和皇上请旨,明日便赶赴南境。”
苏辞回眸见是扶苏澈,倒是稀奇,“你怎么在这儿?”
扶苏澈:“请你喝茶,回答我的问题。”
苏辞一笑,没见过请人喝茶还这么酷霸狂拽的,“我是和皇上请了旨,巴不得插上翅膀飞去南境,可皇上不许。”
扶苏澈挥手,让下人将马车牵过来,“上车,绿云居请你喝茶。”
黎清因为要忙千机院的事情,没机会坐扶苏家夜明珠镶顶的马车,苏辞只好自己去了。
马车上。
扶苏澈依旧那副冷冰冰的样子,“茗儿让我谢过你,谢皇后已经被废,小皇子交由她抚养。”
苏辞看着车窗外的街道风光,“那要恭喜茗妃娘娘了,母子团圆,封后也指日可待。”
扶苏澈:“宫中妃嫔不少,地位尊荣的更多,你怎么确定茗儿一定能封后?”
就凭她自幼和北燕帝长大,那人什么性情,她还是知道一二的。
苏辞:“只要你不拒绝皇上许你的丞相之位,茗妃必定是后宫之主。”
扶苏澈微微皱眉,“你都知道。”
苏辞从车窗外收回目光,淡淡道:“皇上有意将左右丞相二位合一,朝堂之上只设一个丞相之位,为了避免谢王世家把持朝政的局面重演,就需要一个在朝中根基浅又能压得住百官的人。而你是最佳人选,出身江湖,和朝中人没什么交情,关键是你有能力,面子冷,压得住群臣。”
扶苏澈盯着她,“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能压得住群臣?”
苏辞笑道:“因为你和我一样不讲理,和那群茅坑里出来的老臣讲理简直是天方夜谭,就拿灭道一事来说,和他们扯皮,三天三夜都扯不完,但我拿剑压在他们脖子上,马上就有结果了,你以为他们是真的信奉道教吗?”
扶苏澈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我昨日见了金殿撞柱的魏大人,皇上下旨灭道后,未见他消瘦憔悴,反而圆润不少。”
苏辞:“谢王世家已倒,以皇上的性格,必会循序渐进地清除朝中大臣,那帮老臣蹦蹬不了几日了,倒时候年轻的官员入朝,你还压不住吗?”
扶苏澈的目光一直未离开那戴着面具依旧让人移不开眼的人,突然想起长公主曾经的话,“你怎么这么了解皇上?是很早之前就认识吗?”
苏辞又望向车窗外,缓缓道:“乌衣巷到了。”
扶苏澈见她避而不答,未再追问,也往车窗外望了一眼。
昔日热闹的乌衣巷空无一人,几盏破灯笼在地上被风吹得到处滚,颇有几分萧瑟。想当初这里出入的都是朝中权贵,寻常百姓根本没资格入住乌衣巷。
去年冬日里曾有乞丐入巷子避风雪,被谢王子弟打成残废,扔了出去,好不可怜,颇有几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味道。
扶苏澈见之有感,缓缓开口,“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终究是破败了……
苏辞和扶苏澈的茶到底没喝成,半路就被严统领截住了,说皇上要见她,将军府的家将又不知道她去哪了,禁卫军差点把皇城翻过来找她。
苏辞临走前,还说让扶苏澈下次再请她喝茶,不可食言。
她跟着严迟一路骑马颠簸,去的倒不是皇宫,而是城外的浮屠山,北燕帝命人在山上新修了座寺庙,把宗正寺迁到了山上,那四大皆有、六根不净的纯一和尚可乐坏了。
严迟:“大将军你没事吧?若是不行,我背你上山。”
苏辞的右腿本就在东海之战中受伤,说到底还是自己炸的自己,如今让她爬那上千山阶还真是费劲,“不必。”
她爬上山顶时,正看见纯一和尚在打扫寺门。按理说,纯一现在不缺钱,但他依旧一身又脏又破的袈裟,满脸是泥,和初见一个鬼德行。
纯一见到来人,放下扫把,作揖行礼道:“阿弥陀佛,大将军安好,严统领安好。”
苏辞连看他一眼都嫌弃,“不安好,大师知道我东海一战最大的收获是什么吗?”
纯一和尚微笑地摇了摇头,“贫僧不知。”
苏辞:“那就是借着东海的瓢泼大雨,此生能得见大师洗得和白萝卜一样白。”
纯一:“……”
他表示不想和此人说话。
纯一努力保持微笑,领苏辞入寺,原本住在将军府的孤儿也跟着纯一上了山,宗正寺格外热闹。
这处新修的寺院庞大而华丽,相比之下,纯一之前住的宗正寺简直是小而破的难民窑。
北燕帝正在大雄宝殿中跪经,近十丈的释迦摩尼佛像端坐在殿中,雕刻得巧夺天工,佛祖拈花一笑,俯视众生,让人望而生敬。
苏辞从不拜佛神,只是静静地站在北燕帝身后。
帝王察觉来人,停止诵经,缓缓道:“母后生前信佛,小时候总喜欢拉着我一起跪经,她说佛教教义以慈善为主,可以膏润百姓,若我以后为帝,定要好好发扬,只可惜我今日才开始做。”
其实,像北燕帝这样的人,无论佛家道教,都不信。信仰从来是百姓所需,而帝王要做的只是好好操控这个信仰,让百姓臣服、四海归心。
苏辞深明此理,淡淡道:“娘娘宽厚仁慈,是希望皇上能够善待百姓。古人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不管皇上扬佛,还是扬道,适当便可,以民为本,莫让信仰扰了民生。”
北燕帝缓缓起身,“你说话越来越像师傅了。”
苏辞未言,只低眉站在原地。
北燕帝回头看她,“你可还在怪朕让师傅去东海?”
苏辞后退一步,拱手道:“臣不敢。”
她哪里是不敢?北燕帝看得出她眼中的疏远和防备,两人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冰点。
北燕帝走到殿门口,“你知道为何世间会有神佛吗?因为众生有所求。百官听命于朕,亦是有所求,阿辞,你所求为何?”
这座宗正寺是依山而建,大雄宝殿的正门可以一眼揽尽山下皇城风光,壮丽无比,可苏辞却无心欣赏。
“皇上一定要永无止境地试探吗?即便臣永无谋逆之心,永远不会背叛皇上,可您会信吗?若皇上非说臣有所求,那臣确实有所求……臣唯一所求的便是,国家安定,朝政清明,百姓富足。”
北燕帝回头看她,眉头一皱,染了几丝怒气,“你总怪朕不信你,你相信过朕吗?若不是朕找到当年把你卖进宫的两个人贩子,又去问了师傅,你是不是永远不会对朕坦白你是……”
苏辞:“皇上,臣是男是女重要吗?相反,皇上没有找到证据,没有办法证明臣只是一个被人贩子卖进宫的孤儿,您会怎么认为?臣是敌国自幼安插在你身边的细作,还是一个居心叵测接近你的女人?还是以为面前的这个苏辞被人掉包了,毕竟一个女人怎么上阵杀敌。”
谢王谋反那晚,北燕帝之所以让扶苏澈将兵符归还苏辞,怕就是因为找到了证据。
两人僵持良久,就那么面对面干站着,互相瞪着,两个倔脾气的人谁都不肯退让,颇有斗鸡眼的架势。
最后还是北燕帝先退了一步,一声轻叹,伸出手掌,在她面前起誓道:“皇天在上,厚土为证,朕今日起誓,永不疑苏辞。”
苏辞看着他,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北燕帝脑回路也是清奇,怎么就想到对她发誓呢?皇上都起誓了,她还能说什么,找死吗?帝王永远不能承认自己有错,如此做可能是他最大的妥协。
两人从大雄宝殿出来时,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褚慎微居然在院子里和孩子们玩。
他见两人出来,当即上前给北燕帝行礼,“拜见皇上。”
苏辞可谓操劳碎了心,“你怎么在这儿?”
不知道皇上不待见他吗?还上赶着往枪口上撞。
褚慎微笑道:“在下特意上山恭喜纯一大师乔迁新居。”
乔迁个毛线,苏辞赶紧给他使眼色,让他混蛋。
这个家伙却根正苗红地装蒜,笑得像只狡诈的狐狸,“将军眼睛不舒服吗?”
苏辞:“……”
北燕帝看着两人“眉来眼去”,整个人和刚从冰窟窿里捞出来一样透着寒气,“那褚先生在寺中待着吧,朕和将军要下山了。”
褚慎微彬彬有礼道:“是吗?在下刚好也要下山,不知是否有幸与皇上和将军同行?”
苏辞:“……”
知道人为什么死得快吗?一个字——作。
说来也奇怪,北燕帝和褚慎微这两人从衣着到脾性都是反着的,一个喜玄衣,一个喜白衣,一个冷冽如寒山,一个温雅如清泉,仿佛天生不对盘。
山门前,苏辞被褚慎微气得头疼,看着下山的上千台阶,头更疼了。
褚慎微宛如她肚子的蛔虫,伸出一只手扶她,贴在她耳边低声道:“腿疼就别逞强,扶着我。”
他朝苏辞眨了眨眼,那意思仿佛是在说,你以为我真的是来恭贺乔迁的吗?明明是知道你腿脚不好,特意来接你的。
北燕帝察觉不对劲回头时,见苏辞还站在原地,语气出奇的温和,笑得怪瘆人的,“怎么了?”
满脸写着傻缺的严迟积极地替苏辞回答道:“大将军腿上还有伤,上山的时候就已经很吃力。”
苏辞:“……”
严迟有很大的搅屎棍嫌疑,看不出各路的情况不对吗?
北燕帝闻之,走到她跟前,诚恳道:“是朕思虑不周。”
严迟灵机一动,“皇上,要不臣为将军准备个步撵。”
“不用,朕抱将军下山。”
说完,当着褚慎微的面,北燕帝直接横抱起苏辞。
苏辞吓得差点炸毛,“皇上……”
北燕帝已经抱着她稳稳地走下了好几个台阶,“朕知道你打小就爱逞强,但你也知道朕从小执拗,所以老实待着别动。”
苏辞:“皇上……”
“别动,不然害朕一起滚下山去,就治你的罪。”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苏辞好言相劝,“皇上,此举有违君臣之礼。”
“是吗?可朕记得你小时候还尿过床——朕的龙床。”
“陛下,那时候臣年幼无知。”
“哦,那请爱卿继续年幼无知。”
“……”
他吃错药了吧!
山上的阳光正好,照在佛寺上,照在帝王的侧颜上,北燕帝紧了紧臂膀,丝毫不退让地将人禁锢在怀里,嘴角弯起一抹笑。
严迟已经彻底石化在原地,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皇上抱起了将军?
他一个大老爷们心脏突然有点承受不住,声音有些许颤抖:“褚先生,皇上这是要弯了吗?”
对象居然是将军,虽说将军长得不算高大,甚至身子有些单薄……完了,将军一定是下面的……为什么心中还有些激动呢?
褚慎微站在原地,看着那玄衣的帝王,眸子暗到了极点,连这山寺的美景都容不下了。
傍晚时分。
苏辞前脚刚踏入将军府,北燕帝的赏赐后脚就跟着进来,摆了一屋子。
刘瑾亲自送了过来,笑得格外殷勤,“大将军,这些琳琅玉器都是国库里顶好的,还有这几箱金银……”
苏辞看到没看一眼,“送去给宗正寺的纯一大师吧,他知道怎么安排。”
那脏和尚虽然贪财,但贪的财一分没用到自己身上,搁到他手里,自然能发放到贫苦百姓手中。
刘瑾一脸为难道:“这……将军,这些都是皇上赏赐给你的,他特意叮嘱让您自己留着,省了这将军府一眼望去破破烂烂的……”
苏辞:“既然你都说是皇上赏赐给我的,怎么处置我说了算。”
刘瑾越发看不懂眼前这少年,眸子永远是冷的,脸永远是臭的,心却似乎是热的,不图权,不图钱,身上的衣服从来都是那件红衣,洗得都快发白了……这人每日都在想些什么啊?
刘瑾不好驳了苏辞的面子,就派人将赏赐都送去宗正寺。
临将东西抬走时,苏辞破天荒地从箱子里拿了锭银子,扔给褚慎微,让他多喝两副补药,免得哪天被风刮跑了。
大将军唯一一点对金银的执着可能都用在了褚慎微的身上。
……
两日后,大梁偷袭燕关,如有神助,连取数座城池,边关战事告急。
苏辞当日再次请旨赶赴南境,北燕帝应允。
半月后,银鞍白马,红衣金甲鬼面具,再次出现在南境战场上,苏家军气势大振,大败大梁军队。
这场战事从初夏持续到隆冬腊月,远没有一丝结束的意思。
边关飘着满天的鹅毛大雪,比往年都冷得钻心,将士们随便在野地里撒泡尿都会瞬间冻成水柱。
帅帐中,大小将领进进出出,帐篷里根本存不住半分热乎气。
褚慎微冻得发僵的手指敲打在地图上,“这里……将军最好派重兵把守,严防大梁人偷袭……咳咳……”
苏辞看着他惨白的脸色,眉头微皱,“这几天我派人送你去温陵山庄,剩下的你不必操心了。”
往年,南境天气一冷,苏辞就会让褚慎微去温陵山庄养病,他本就有寒疾,根本熬不住南境的冬天。
褚慎微咳到干呕,连忙挥手,“不必,大梁夺走的七座城池,将军已收服五座,还差两座。若是运气好的话,年底就能收服,在下还能和将军回皇城过个年。”
赵云生见他整个人冻得都在发抖,摇头道:“可末将总觉得您再待下去,都不一定能等到这场雪停。”
营帐口灌进一阵寒风,黎清抱着新研制的大号火琉璃跑进来,抢话道:“就是,赶紧走,别缠着我家将军。”
褚慎微失神地望向营帐外的大雪,难得没和黎清顶嘴,喃喃道:“这场雪下了三天了吧!”
炎陵肚子饿,偷偷啃了口硬邦邦的馒头,那馒头又硬又干,直掉渣,沾了炎陵满嘴,“可不是嘛,还一点要停的意思都没有……”
赵云生望了一眼他,上手就要打,气道:“炎陵,你又在将军的营帐里吃东西,跟你说了多少次,讨论军事时不能吃东西。”
炎陵赶紧往褚慎微身后躲,又啃了一口馒头,“俺饿啊,将军都没训斥我,你瞎嚷嚷什么?”
黎清正在向苏辞炫耀她新制的火琉璃,苏辞懒得理他,反正罚他一万遍,都未必会改。
小黑猫突然从营帐外面叼了条蛇进来,喵喵地叫了两声。
苏辞当初救下来的小黑猫被褚慎微带到了边关,他本想自己照顾,奈何这家伙就喜欢苏辞,每天喵喵地在苏辞的帅帐里外转悠。
褚慎微走上前去,将小黑猫抱起,“小祖宗,又逮着什么好吃的了,都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吃的东西,将军不吃。”
不到一年的时间,小黑猫长大了不少,褚慎微那贼怕冷的人还给猫置办了件小衣服,生怕猫冻着。
炎陵也凑过去瞧,“傻狗还真有良心,每天逮着个啥吃的,都先叼回来,想让将军先吃口。”
可惜,猫尚且知道报恩,人知否?
赵云生眉头微皱地盯着猫,到不为别的,“将军,末将还是觉得您给猫儿起的名字着实怪异。”
他虽是个武将,但自带一股文人的迂腐气,对苏辞给猫起得这个名字,意见不是一般的大。
“我觉得挺好的”,苏辞看了一眼傻狗,又看向地上的蛇,眉头一皱,当即上前查看。
傻狗从褚慎微怀中跳出,蹦到地上,它断掉的左腿已经很好地适应了黎清为它打造的小爪子,挠了挠地上的死蛇,朝苏辞喵喵叫了两声。
赵云生也凑了过来,见她盯了蛇半天,遂问道:“将军,这蛇有什么问题吗?”
苏辞将傻狗抱起,“西蛮的赤尾金蛇。”
炎陵特意擦了擦眼睛,又看了一遍,疑惑道:“将军不对啊,赤尾金蛇不是红尾金身吗?这分明是条普通的黑蛇。”
苏辞:“这蛇还太小,长大后便会蜕皮,之后才是赤尾金身。”
炎陵吓得退了一步,若真是赤尾金蛇,那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
赵云生皱眉道:“当年西蛮饲养蛊蛇的九层蛇塔不是已经被您烧了吗?”
西蛮人擅蛊,建蛇塔九层,奉为神明,乃天下剧毒之首。
褚慎微搓着手,沉声道:“看来还没有死绝。”
黎清似乎想起来当年往事,扶着桌角干呕,转眼又冲上前一脚脚踩在蛇身上,怒道:“为什么还会有人养这么丧心病狂的东西?”
褚慎微:“丧心病狂的从不是蛇,是人。”
当年三国联手攻燕,西蛮负责攻打西面,苏辞一时分身乏术,让西蛮连破西境十城,西蛮人以城池为炉,拿来十城百姓来炼蛊。
苏辞领兵攻回时,城门一开,大街小巷都是蛊虫蚕食的百姓尸首,白骨之上的腐肉被赤尾金蛇吃得干干净净。有一老妪双腿被蛊虫蚕食,又眼睁睁看着赤尾金蛇食去双腿上的腐肉,当场便疯了。
赵云生担忧道:“赤尾金蛇以食中蛊之人的腐肉为生,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这场战事怕是没那么快结束了。
苏辞抱着小黑猫,帮它顺着毛,朝营帐外吹了声口哨。
不到片刻,雪戮狼便跑到了账前,抖了抖身上的雪,它通体雪白,一双赤红色的眸子不满地盯着苏辞怀里的小黑猫,喘着粗气,就差拿牙把它咬下来了。
小黑猫在苏辞怀里蹭了蹭,似乎不示弱,眼睛雪亮,举起小爪子就去抓雪戮狼的脸,谁怕谁啊?
众人已经习惯了看这一大一小,一白一黑,每日争宠,心态相当淡然。
雪戮狼一阵呲牙,刚要吼,就听苏辞训斥道:“小不点,你都多大了,它才多大,就能让着它点吗?”
雪戮狼蔫蔫地坐在原地,发出呜呜的委屈声。
苏辞将赤尾金蛇递到雪戮狼鼻子边,让它闻了闻,缓缓道:“发动你的好朋友,让它们帮你一起把营地里的蛇都找出来,别被咬到。”
雪戮狼叼着那条蛇,转身就与风雪融为一体,消失在雪地里。
炎陵一脸质疑,“将军,交给小不点真的行吗?”
赵云生取笑道:“肯定比你强,它可是整个南境狼群的老大。”
炎陵当即不服气,“这怎么能相提并论?想当初将军把它抱回来的时候,还没猫大呢,谁知道后来越长越大,比一般狼大就算了,比他奶奶的老虎还大,它不当狼群大王谁当啊?”
众人一笑。
五年前,初入军中的苏辞锋芒难当,遭上将妒忌陷害,带领的一千人马被敌军两万困在半月山上,血战中敌军发现了刚产下幼崽的狼母,苏辞一念仁慈相护,可惜狼母为护幼崽死于敌军手中,小狼在母狼尸首旁嚎叫了一宿,最后被苏辞带下山。
雪戮狼那时还极小,差点养不活,也不知是不是没了母亲的缘故,羊奶牛奶狼奶什么都不喝,愁得一辈子不信佛神的苏辞亲自刻了条长命锁,给它戴上。
其实那小家伙聪敏得很,极通人性,也不知怎么开了窍,开始吃东西了。那时雪戮狼才满月,苏辞给它起名叫“小不点”,名副其实,谁知道后来它长得比虎大,比熊壮,这能怪苏辞名字起得有问题吗?
……
半夜。
褚慎微和苏辞两人还在营帐中推演战事,小不点便在外面嚎叫。
账外的炎陵兴奋地喊道:“将军,你快出来看啊,逮着了,这少说也歹有几百条吧。”
苏辞走出营帐,就见一堆半人高的赤尾金蛇,皆是被狼咬死的。
褚慎微探出个头往外看,外面风雪大,他实在没勇气走出去,“看来,我们的老朋友来南境了。”
炎陵:“谁?”
褚慎微:“西蛮圣女乐千兮。”
炎陵二百五道:“她还没死?来干嘛?”
褚慎微:“复仇。”
炎陵当即就怒了,“当年明明是西蛮先大肆屠杀我北燕百姓的,再说了火烧西蛮皇都那把火也不是将军放的,是皇上……”
他剩下的话都被苏辞一个眼神瞪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