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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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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辞临出萧府时,十几只信鸽携带着盖有帅印的信函飞往北燕各地,但愿不会太晚……

兰陵两万驻军跟随着苏辞狂奔向东海,即将入夏,海水潮汛马上就要到了,越往东海走,天越阴沉,转眼就下起了倾盆大雨,东海沿岸惊雷阵阵。

兰陵城距东海较近,但就算快马加鞭也要一日。

萧中天骑着马,顶着暴雨,跟在苏辞身后,“姓苏的小儿,老子可是把兰陵城的兵都给你牵出来了,回头皇上若是怪罪下来……”

苏辞:“保你升官发财。”

子深加紧马腹,跟了上来,“萧城主,我怎么觉得有仗打,你反倒挺开心的。”

这么多年来,某人缩在兰陵城,早就憋屈了。

萧中天哼了一声,“老子要是能趁机砍了你家将军的头,那就更开心了。”

直到第二日午时,众人才远远望到东海的沿海堤坝,奈何这天暗如黑夜,骤雨不歇,空中雷鸣不断,好不骇人。

苏辞勒住缰绳,马停在山顶上,远远就能看到黑压压的海上有数不尽的战船,正在靠近东海的第一道堤坝,紧接着一声山摇地动的轰鸣,有些将士直接被震下了马。

萧中天眺望远方,面如死灰,“完了……”

东海堤坝乃是依天险而修建,利用河口的两座高山,修建大坝,以拦截潮期倒灌的海水,更加防止东海诸国借机入侵北燕。

随着那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历经三朝建造的东海第一道拦海堤坝……塌了……战船轻而易举地踏过了北燕的第一道防线。

汹涌的海水疯狂地朝第二道拦海堤坝撞去,瞬间吞噬了沿岸的乡镇,无数百姓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尸沉大海。

苏辞的目光迅速成冰,手中握紧缰绳,“还愣着干什么?等着第二道堤坝也塌了吗?”

萧中天紧跟在苏辞身后,策马狂奔。

大军赶到第二道堤坝时,海水也已经将瀛洲的战船送到墙角下。

苏辞抵达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斩杀了准备开闸的守将,萧中天将一干吃里扒外的守坝士兵直接扔进了海里,通敌叛国之人何须留命?

在瀛洲的战船中,一艘庞大华丽的皇船上传来谩骂声。

瀛洲的武士们七嘴八舌地在外厢房说着,国相缓步走入内室,“圣皇,第二道堤坝上换了帅旗,我们的内应可能已经被杀了。”

一身金灿灿华服的中年男子坐在黄金打造的椅子上,相貌极其平庸,看了就忘,平庸到只能靠衣服认人,他玩赏着青瓷瓶,依旧悠然道:“是谁?”

“苏辞。”

国相大人是个侏儒,六十多岁,仍只有半人高,满脸皱纹,丑得让人过目不忘,却被誉为瀛洲第一聪明人。

圣皇微微眯起眼,眉头微皱,“比本皇想象中来得快,不愧是北燕杀神,洞察力很强,你的边防图昨日才到手吧?”

国相看着手里新得来的东海边防图,“正是,不过据皇城的‘影子’来报,苏辞此次出门没带燕狼卫,身边只有几个孩子。”

砰的一声,圣皇随手摔了价值连城的瓷器,架子上那件一模一样的瓷器身价将再翻一倍,悠然道:“真是找死,好好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吧,让杀神的生涯结束在我瀛洲武士的手中。”

……

大雨不绝,天暗无光。

堤坝上,苏辞一声令下,点燃的火琉璃朝涌来的战船炸去,海上一时火光冲天,大雨都浇不灭。

忠心不二的守坝副将被苏辞从牢里放出来,“大将军,大部分火琉璃都被之前的叛军扔到海里去了,剩下的这些撑不住啊!”

苏辞在弓箭上绑了火琉璃,弯弓一射,又燃爆了对面一艘战船,淡然道:“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顾友芳。”

苏辞不动声色道:“顾将军,这种天气火琉璃早晚都会被水泡了,现在有多少就用多少,硬仗是之后的事情,现在只需要炸。”

顾友芳望着那鎏金面具下傲然的冷眸,似乎只要那人立在城墙上,千军万马都可顷刻间灰飞烟灭,他心生一股敬意,能和北燕杀神并肩而战,死在这大坝上也值了。

一直到入夜,大坝上的火琉璃都耗光了,大雨还是没歇,好在自始至终天都宛如黑夜,除了更黑了一点,没啥影响,但最令人绝望的是,海上的战船依旧望不见尾,此次偷袭东海,以瀛洲为首,不少东海诸国尾随,可谓声势浩大。

火器一没,就是硬仗,战船一艘比一艘不要命地往大坝上撞,幸亏北燕这堤坝没有偷工减料,比皇城的墙结实太多了,但由于海水倒灌,水位线变高,在战船上搭个梯子就能上城墙,守大坝的将士面临的无疑是一场无休止的车轮战。

折兮剑一次次被鲜血染红,又一次次被雨水冲刷干净,仿佛是上苍在清洗这暗无天日的世道。

苏辞一剑杀了从萧中天左侧偷袭的人,与他背对背应敌,“怎么?萧城主几年没上战场,莫非老矣?”

萧中天杀得过瘾,笑道:“小子,还不一定谁先入土呢!”

敌人越来愈多,苏辞左手抽出难全,双手持剑,奋勇杀敌,冰冷的雨敲打在鎏金面具上,冷了一副皮囊,却怎么也冷不了那人一身的桀骜与疏狂。

她目光扫过那根风雨飘摇的帅旗,“为何不□□萧氏的旗帜?”

明明此番守坝的都是他萧氏儿郎。

萧中天一笑,“老子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你的名头更有用。”

一夜苦战,众人厮杀至天明,倾盆大雨有了减小的趋势,东方微微露出一些光亮,敌船暂时撤离。

皇船上,圣皇砸了一地的琳琅宝器,“只是一个苏辞,就把你们杀成这样了?苏家军明明在南境,她哪里来的人马?”

一些东海小国的国王在下面议论纷纷,提到苏辞皆是一阵头疼,怎么就遇见了这么位活祖宗呢?

珍珠岛国王起身怒道:“圣皇,你明明说过万无一失的,苏辞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东峡国国君满脸担忧,“守坝的都是苏家军?”

圣皇:“哪里来的苏家军,大梁已与本皇说好,会将苏家军牵制在南境。若非变故,苏辞此时也应在南境。”

蛇岛国王:“可她此时就在东海,让我们寸步难行。”

圣皇坐在黄金椅上喘气,“国相推算过,此次东海大潮百年难得一遇,我们只要借海水倒灌之机,西下北燕,就能打到皇城,到时候让北燕帝割地赔款,我们还至于缩在海岛上吗?”

东海诸国苦心孤诣数十载,谁知道半路杀出一个苏辞。

国相慢悠悠地站了出来,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拱手笑道:“请诸位国王放心,苏辞是陆地上的杀神,却未必上海上的杀神,我们切勿自乱阵脚。北燕的援军最快也要两日才能到达,而且我已为这位大将军准备了一份大礼,怕她等不到两日了。”

与此同时,东方的天刚露出一点光,立马又被阴云遮蔽,海上雷鸣阵阵,乌云如墨翻涌,风雨又起,朝东海沿岸涌来,似有遮天蔽日之势,那团庞大的黑云宛如要吞了这天地一般。

苏辞金甲上的血被雨洗净,胳膊上的大大小小的伤口在雨中溢着血,淡淡道:“顾将军,你在东海生活多少年了?”

一夜死守,谁身上不挂点才,苏辞还算好的,萧中天腿上挨了一刀,正靠墙包扎伤口,死活不下去休息。

顾友芳左胳膊骨折,耷拉在袖子底下,“末将一直生活在东海,有三十多年了。”

苏辞凝望海上阴云,“你见过这么大的海潮吗?”

顾友芳亦是望向天际,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惊恐,“从没有,这海怕是要吃人了。”

东海的阴云暴雨如一只张口血盆巨口的凶兽,朝沿岸吞来,让人心慌。

子深挥动双锏的臂膀都酸痛到麻木了,污血沾了满脸,有些不知道是冲刷不掉了,还是自己的伤口在流血,他低头望着大坝下,海水中的血迹还没有冲淡,数不尽的浮尸漂在上面,也有离身的胳膊、大腿、手指……

苏辞看了他一眼,“害怕了?”

子深一愣,又木讷地摇了摇头,心却在不停地往下沉,像掉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

苏辞:“你知道为什么你一直不够强吗?”

子深摇了摇头。

苏辞:“因为你没有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过,你每爬出来一次,就比以前更强,更铁石心肠,更冷血无情……”

子深看着那眸子凉薄的人,不管面对什么,她似乎永远沉着冷静、淡然无感,像一滩无波无澜的死水……他长在军营,但见过的都是在父亲和苏辞庇护下的战场,哪里有什么风雨可言?如今这般,却是第一次。

号角声起,暴雨再至,敌军发起第二轮进攻,于子深而言,一切像一场看到不到黎明的噩梦,而活下来的人终将在暗夜中更强。

萧中天始终不肯下城墙休息,挥剑血拼到底,“听着,若是老子撑不到援军来,尔等都给我听苏辞的。”

苏辞白了他一眼,冷声道:“聒噪,子深你去他身边。”

子深:“将军……”

军令难为,即便不愿,他还是去了,而坏就坏在这儿了。

爬上大坝的敌军渐多,苏辞下令放滚石。

两名身着北燕战服的将士经过她身边时,突然发起偷袭,一人牵制住她一只手,又有两名将士扑来,分别抱住她的腿,将她往大坝边上推。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敌船上抛出机关铁钩,正中苏辞的左肩,铁钩死死穿进她的骨肉里,穿肩而过。

子深大惊,“将军……”

他欲回身相救,爬上大坝的敌军里应外合,死死围住他。

苏辞怒而发力,用内力震开四人,也就是这空档,身体一时失力被铁链那头人硬生生拽到了大坝边上,眼见就要被拖下大坝。

铁钩穿肩而过本就痛不可言,苏辞一脚抵在墙上,减轻沖势,与铁链那头的人较劲,撕扯的都她的血肉,她刚欲挥剑斩断铁链,却被朝她右肩攻来的铁钩缠住了剑。

千钧一发之际,纯一和尚不知从哪里蹦出,一掌掀飞了朝她攻来的敌军,又徒手靠内力扯断铁链。

苏辞左肩血流不止,疼得嘴唇发白,即便一声未吭,却也未能稳住身子,朝后倒去。

一双大手从身后抱住了她,出乎意料的有力,隐忍着怒气的声音掺着心疼,低沉道:“阿辞……”

苏辞痛得一瞬昏厥,待看清身后人时,一阵迟疑,他方才叫自己什么?

褚慎微将她横抱起,朝到墙角走去,严厉道:“将军何时才知道爱惜自己?”

徐可风没跟来,此时也找不来大夫,褚慎微让子深拿破布挡住墙角,不准任何人靠近,谁来杀谁,敌我不分。

褚慎微检查她肩上的伤,狐狸眸中难得一抹严肃,“将军,时间急迫,我替你拔出铁钩。”

苏辞甚少见褚大混蛋这般正经,一时被他唬住了,待到他伸手解自己的衣物时,顿时反应了过来,一手护住衣服,“你干嘛?”

褚慎微一叹,故意贴近她耳朵,笑语道:“将军反应这般迟钝,哪日被在下吃干抹净都不知道。”

苏辞疑惑地看着他,几个意思?

褚慎微被她的模样逗笑了,“就是将军想的那样。”

她依旧一脸迷惑,皱着眉头,呆滞地看着他。

褚慎微心中无奈,他的大将军生了七窍玲珑心,却唯独没开男女情爱那一窍,愚不可及。

他见她的伤口不住流血,不再开玩笑,正色道:“我知道将军是女子,但在下绝不乱看,只为将军处理伤口。”

苏大将军八百年难得愣了一回神,他说啥玩意?

待她反应过来时,褚慎微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撕开她的衣物,手放在铁钩上,没给她丝毫拒绝的余地,“将军忍住。”

闷的一声,鲜血四涌,苏辞想骂他的话还停在嘴边,就昏了过去。

褚慎微立即将她抱在怀中,用自己的体温暖她冰冷的身体,给她上药止血,眉间一丝轻愁,喃喃道:“有的时候真想一剑杀了你,如此一来,你是否就能不再尝这世间百般苦楚?”

这般倾盆的大雨,血流成河的墙角下,一袭白衣抱着红衣金甲的人儿,顶着外面的战火雷鸣,只盼她能熬过一次又一次的生死博弈。

苏辞晕了不到半个时辰,就以惊人的毅力醒了过来,完全靠一口气撑着,瀛洲人还没打出去呢,死个毛线?怎么能让那群龟孙子称心如意?

一身是伤的离娄跑上了大坝,被子深拦住,朝破布后面喊道:“属下无能,让璇公主被人劫走了。”

苏辞气得立马来了精神,挣扎地从褚慎微怀中起身,掀开破布,一把抓住离娄的衣领,“下次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这样的话,我就直接一剑捅死你。”

她本让离娄护送璇公主回皇城,如今被劫,落在谁手里还用说吗?

褚慎微皱眉,手上死死扣住她的腰,“你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苏辞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受伤,才会觉得褚慎微力气这么大,“不一定。”

如果给褚慎微一个机会,他最想杀的人一定是徐可风,一个济世救人的大夫为何会制出凝神丹这种东西?

苏辞将一瓶凝神丹干嚼吞下,也不嫌苦,靠着药力杀到晚上敌军再次撤退时,简直是个疯子。

两天两夜的雨中苦战,守坝的将士们大多高烧,更何况苏辞这种一身是伤的人,她望着从兰陵城拉出的两万将士,如今死的死,伤的伤,所剩无几,都接近了极限。

褚慎微将馒头掰开,硬塞到她嘴中,“再过一会儿,他们怕是就要拿璇公主来谈判了,你打算怎么办?”

苏辞望着第三道大坝的方向,那是北燕东海最后一道防线,“我已经让萧中天带人过去了,届时第三道大坝开闸泄洪,如此一来,第二和第三道大坝中间的海水会被抽干,我会用最后的火琉璃炸了第二道大坝。”

到那时,只要将敌国的战船都吸引到第二道大坝前,借爆炸的威力和海水倒灌的冲力,定能让一大批战船葬身大海,这是破釜沉舟之计。

褚慎微盯着她,恨不得将她吊起来打一顿,“所以你打算亲自过去谈判?”

苏辞反问道:“你觉得他们会让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人去吗?”

她去,也许还能带着瀛洲圣皇一起归西。

褚慎微的肝火莫名大,怎么就偏偏遇上个这么缺心眼的东西,“我也去。”

苏辞一口回绝,“不行。”

褚慎微:“你拦不住我。”

说完,便甩袖走了。

苏辞完全搞不懂,他哪里来的火气?

夜半子时,瀛洲派人邀请苏辞到圣皇船上一叙,只许她一人前往,不然璇公主必死无疑。

苏辞早已安排好一切,特意让子深将褚慎微带走,不许他胡来,并告诉萧中天,她若出事,一切听褚慎微的。

堤坝上,纯一站在她身侧,看着将凝神丹当饭吃的某人,不由一叹,“将军,那东西还是少吃为妙。”

苏辞岂是听劝之人,“你还懂药理?”

纯一难得谦逊道:“略知一二。”

苏辞不由地多看了他两眼,到不为别的,这和尚整日脏兮兮的,如今被东海日夜不息的大雨洗得干干净净,她这才发现脏和尚生得十分清秀白净,跟朵小莲花一样,还真有几分出淤泥而不染的味道。

苏辞:“沿岸的百姓都撤离了吗?”

纯一:“将军放心,早已撤离。”

苏辞将黎清特制的一枚火琉璃塞进衣袖里,今夜就全靠它了,“我还欠大师一声多谢,如今补上了。”

纯一和尚摇头一笑,“贫僧更喜欢实际一点的,比如金银珠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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