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74章 ....2（1 / 2）
侍女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只推说不知，挣开她的手，快步离去。
她倒回床上，心沉下去，沉入无底深渊，四肢百骸如被寒冰冻透，生不出一滴眼泪。
她遂不再询问。
碧螺被人带走，从不在她面前流泪的人，临走前哭得肝肠寸断，她依然没有眼泪，眼睛渐渐灰寂下去，终于失去最后一丝生机。
如果我的死换不回你的生，就让我陪你上路，至少幽冥途中你不会孤单……
从梦中醒来，她满眼是泪，痛彻心扉。
自第一次梦境后，她再未做过关于孩子的梦，几乎都忘了，那个梦境的最后，她还有过一个未曾谋面的孩子。
不知何故会突然梦到，还有如此强烈心痛感。
她缓过那阵来自梦中的情绪，精神蔫蔫，身体不适，小腹隐隐作痛。
这种感觉……
她慌忙检查自己的身体，果然，睽违许久的旧亲戚威武降临，难怪梦中流血不止……
她满脸通红地唤来碧螺，碧螺得知她的情况，迅速拿出早已备好的经带给她垫上，并做了一系列嘱咐，她一一应下。
身体不适的状况并不严重，严重的是心理状况。
她情绪低落，心情阴郁，莫名悲伤，因为那个梦，连对梦中的罪魁祸首都无法直视，直接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见人，主要是拒绝见司鸿重华。
朝食时间，她卧床不起，让人告诉他独自进食；到暮食时间，她又早早安歇，让他自己吃饭。
如此一来二去，司鸿重华受不住了，到司鸿芷房中，问：“六郎怎么了，若身体有恙，为何不请大夫？”
柳溶恭谨地回道：“殿下无病，只是略有不适，身心倦怠，想多休息。请晋公不必担忧，早些回去忙吧。”
“……”
司鸿重华道：“我去看看他。”
柳溶连忙上前，不着痕迹地挡住他的去路，态度恭谨而坚决，“殿下说想要休息，不见任何人。”
司鸿重华皱眉看着他，柳溶垂眉敛目，不动如山。
司鸿重华一把推开他，大踏步进入司鸿芷的卧室。
司鸿芷正躺在床上，面朝向里，默默地擦眼泪，宣泄自己的情绪。蓦然听到响动，惊讶地回头，她刚哭过，眼睛红红，鼻子红红，清亮的眼睛噙着一层水雾，让人一见之下，不由心悸。
他急忙上前，关切道：“六郎怎么了，为什么哭，是不是哪里不适？”
司鸿芷果断扭头向里，既避免见他，又避免自己私下的丑态给人瞧见，鼻音囔囔道：“我没有哪里不适，就想自己待一会儿不行吗？”
他坐在床沿，看着她的后脑勺，柔声道：“为什么心情不好，告诉我，我替你开解。”
司鸿芷有些心烦，“谁也开解不了，我就想自己呆一会儿。”
“自己向隅而泣，岂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有什么委屈说出来，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她把头蒙起来，他又把被子拽下，低头看着她的眼睛，目光深如潭水，既平静又温柔。
司鸿芷扭过脸，道：“我做了个噩梦，想阿娘了，就这样。”
他从她犹带孩子气的话中莫名地听出一股撒娇的味道，心中绵软，微微噙笑，声音愈发低柔，“什么噩梦？”
司鸿芷回头望他，含泪的眼睛犹如带露的星辰，闪着细碎的光泽，他无法自已地沉溺其中。
她目中是一种难解的情绪，只看他一眼便移开目光，道：“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放羊娃，衣衫褴褛、食不果腹。”
“……”
“可是有一天，来了两位将军，对我说，我是王室后代，他们要奉我为帝，号令天下英豪共同推翻当朝暴.政。”
“后来，他们真的拥我为帝，聚集起越来越多的英雄豪杰。队伍一天天壮大，力量一天天变强，再后，老将军去世，年轻将军成了天下实力最强的将军。
这时他说，我不过是个放羊娃，怎配为帝，让人把我送去一个地方，在半路途中，痛下杀手。”
她说着，又流下泪来。
司鸿重华听着，觉得这故事好生耳熟，转眼看到她床头一卷史书，顿时好笑，这可不就是楚汉之际一段旧事？
正想开口安慰她，看她满脸悲戚，神色憔悴，突然间，仿若有一道雷电劈进心底，他整颗心都微微颤抖起来。
若仅是一个梦，一个故事，她何以悲戚至此？
他瞳孔微微收缩。
物伤其类，狐死兔悲。
她在感怀身世，借故事述说自己最深的担忧。
初始被人当做招牌利用，待权臣势大，不需要“他”了，亦或嫌“他”成为阻碍了，就把“他”除去。
他想起之前“他”给他写的那封拒绝为帝的信。
想起他说要把万里江山献在“他”足下时“他”顾左右而言他的神情。
“他”知道他想做什么，远比他想象中更清楚，“他”是如此聪明，竟能越过为帝的巨大诱惑荣耀，深深担忧自己的命运。
那个权臣是谁，不言而喻。
理智上，他觉得“他”的担忧没错，但感情上，却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人插了一把刀。原来在“他”心中，有如此深的疑忌，原来在“他”心中，自己如此不被信任。
看她两眼是泪，他抬手为她拭去，道：“不过是个梦而已，殿下怎会是楚怀帝，这个世间更没有项羽。虽然世事多艰，但你我相互依傍，相互守望，有我在，总不会让你落到那般境地。”
顿了顿，又道：“我听过一个故事，在某个遥远国度，有一位国王，和第一个王后生下长子后，王后离去。他又爱上另一名女子，那女子说，只有将来让自己的儿子继承王位她才和国王在一起。
国王深感苦恼，长子为了父王的幸福，对女子说，他愿意放弃王位，为了让继母放心，他发誓终身不娶。”
他看着司鸿芷，道：“六郎还想让我成亲，成了亲还能如现在这般让殿下放心亲近么？
我不会娶亲，全心全意为六郎保驾护航如何？”
司鸿芷惊呆了，不敢相信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娶亲便没有后代，无家无后代之人，何必觊觎江山皇位？如此她可以安心。
如此牺牲，近乎残酷，让人难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