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74章 ...(1 / 2)
司鸿芷有一瞬的感动, 但也只是一瞬而已。
理智犹如冰雪降临, 无情地勘破所有的迷障。
她内心涌起一丝凄然, 为何不能像个普通少女那样, 全身心沉浸于这一刻虚妄的欢喜和感动。
很多时候, 她像是被分裂了,身在此处, 而灵魂却飘到半空, 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 冷然审视着眼前的一切。
这个长安不是她的, 这个天下不是她的, 所谓敬献云云,不过是美妙动人的说辞而已,真正的掌控者是征服它的人。
她没有不平, 相反, 她认为这很合理。
社稷,国之重器,本就应该交予于国有功之人。
可洞知了真相, 便无法如正常身处此境的人一般,做出应有的反应。
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
她相信他此刻的诚挚,所以微有触动, 但也仅此而已。
她心中浮起萧瑟的感觉,太过清醒,注定失去很多快乐。
男人凝视着她, 目光炙热,似乎在期待她的反应。
她不想破坏气氛,亦不想回应。
尤其他话中隐有扶她为帝之意,她更加排斥,顾左右而言他,轻笑道:“原来江山还不在我脚下吗,我以为我们已经登得够高了呢。”
她跑到一棵银杏树下,仰头观看,精致小扇状的黄叶片片飘落,美得让人心醉。
她回眸浅笑,“阿兄快来看看,这棵树好高大,有上百年了吧?”
男人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回答,隐隐失落。看到她的笑容,不自觉地走过去,温声道:“好像是,不过到底有多少年,谁也不知,殿下如果想知道,把它砍倒数数年轮?”
司鸿芷吓了一跳,睨他,“阿兄这般行径简直是焚琴煮鹤,暴殄天物。”
当她斜睨过来时,在男人眼中,便是媚色入骨,春色无限,不由心神一荡。
他情不自禁地离她更近,垂眸看她,声音低沉,“那怎样才算不暴殄天物?”
司鸿芷眼珠一转,指着远处树上一只鸟儿, “比如那样漂亮的鸟我却想尝尝它的味道就不是暴殄天物。”
司鸿重华大笑,拿来弓箭亲自去射,射到一只漂亮锦鸡,司鸿芷直呼罪过,捧着他递来的美丽羽毛爱不释手。
司鸿重华找了一处山泉,把锦鸡洗剥了,直接在此地生火,开始烤肉。
他动作娴熟,从容不迫,司鸿芷诧然,“你一个贵公子,竟然会做这些事?”
司鸿重华看她一眼,手上不停,“遇到公主和殿下之前,我可不是贵公子。”
司鸿芷默然。
两人相对而坐,对着一丛篝火,四周湖光山色,竟然别有韵味。
待肉烤熟,他寻来几片叶子,把肉削成片盛在叶子上递给她,自己差不多只剩个骨架。
司鸿芷吃了几片,感觉挺香,却不敢多食,会腻。
她捧着剩下的烤肉有些为难,若丢掉似乎辜负人家一番辛苦,带回去又觉得不值当,正犹豫是不是把柳溶招过来替她解决一下时,司鸿重华问:“殿下不吃了?”
司鸿芷点头,司鸿重华便把她吃剩下的肉拿过来放入自己口中,其中有一片还是她咬过一口的。他做得自然,而她却不禁红了脸,心中泛起丝丝不自在。
两人的动作落入一旁恭立的柳溶眼中,他目光微微一闪,随即归于沉寂。
食罢,又走了一会儿,看天色不早,一行人便下了山。
回到宫中,暮色四合,司鸿重华邀司鸿芷共进晚餐,司鸿芷推说累了想在自己房中就食,司鸿重华便让人把暮食移到她那里。
司鸿芷傻眼,怀疑他没听懂自己的意思。
往日也不是没有共食过,但今日不知何故,就感觉不对劲,诡异得浑身长毛。
饭罢,司鸿重华没走,赖着和她聊了会儿天,提议道:“今晚月色不错,我们去外面赏月如何?”
司鸿芷不可思议地打开窗子,指着天上比眉毛粗不了多少的月牙道:“这也叫月色不错,不把眼睛瞪出来都看不到月亮在哪儿吧?”
司鸿重华笑着咳了一声,道:“我倒觉得今晚的月更妩媚袅娜。”
“……”司鸿芷上上下下打量着他,“难道今天山中的美景激发了阿兄的灵感,阿兄要脱胎变诗人了?”
司鸿重华忍不住笑,“久在军旅,难免想附庸风雅一二,不赏月也行,要不殿下再弹上次那首曲子吧,比作诗更有意境。”
司鸿芷便喊累,“今天走了好多路,腿疼脚疼胳膊疼,好想睡觉。阿兄喜欢琵琶就养个弹琵琶的伎人嘛,我把曲子给她,让她天天弹给你听。”
司鸿重华看她面色疲倦,心疼道:“如此,你先休息,我过会儿再走,回去看到那一堆堆竹简就头疼。”
司鸿芷静了一静,“阿兄辛苦了。”
“没什么,就是听不到琵琶曲难免觉得人生无味。”
“……”
不知是不是良心发现,司鸿芷还是命人拿来琵琶,把那首曲子弹了一遍。
绵绵乐音撩动心弦,让人心生渴望,渴望活在乐曲里,与那梦中的人一起,共对一帘烟雨,生生世世。
曲罢,他问:“这首曲子叫什么,想好了吗?”
“没……”
“那就叫长相守吧。”
“……”
“我现在觉得自己俗气顿消,当真可以做一个诗人了。”
司鸿芷都不知该以何种表情面对,唇角微微扭曲,“那恭喜阿兄脱胎成功。”
司鸿重华微微一笑,俊毅的眉眼变得柔和,如一道潋滟的波光击中心扉。
司鸿芷有一瞬的愣怔。
司鸿重华道:“那殿下好好休息,明天见。”
“明天见……”
为何连道别都让人心生异样,这道别的画风属于平时的司鸿重华么?
她怀着异样的心思洗漱完毕,正准备就寝时,服侍司鸿重华的军士送来一本书,看上去颇为眼熟,和她以前曾送他的书相同,乃是一本诗经。
打开来,诗经中压着一片新鲜的银杏叶,好像是他从秦岭带回来的,她竟没发现他何时带了叶子。金黄色的小小扇面,其下是一首诗: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的手一颤,书落在地上,银杏叶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