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2）
听到江屿衡的声音，被于秉怀揽着的方楹浑身一僵，飞快地扫了一眼嘴角吊着笑的江屿衡，突然间有点儿尴尬：“……你怎么过来了？”
江屿衡一脸“你是不是失忆了”的表情，绕过门，一伸手直接把方楹拉到身边，紧锁着眉，似乎有点儿不满：“不是说了一起回家吗？你还想装失忆啊？”
方楹被拉得脑袋有些懵，但实在不想在班级门口纠结“到底跟谁回家”这种小学生都觉得幼稚的废物问题，匆匆地朝还在笑着的于秉怀点了点头，微微一用力便挣开了江屿衡的手，扯了扯嘴角：“那……我先回了。向远也记得早点回去。”
“知道了。”徐向远回头朝他认真地笑了笑，“我昨晚这套题就回去。”
于秉怀似乎也不甚在意的冲他摆了摆手，没搭理江屿衡看向他的眼神：“行了，有人跟着回就行，我就是怕你落单。”
方楹“嗯”了一声，便扯着江屿衡卷到小臂上的校服袖子，仓促地离开了教室。
九月份依旧拖着夏日的尾巴，处在南边沿海的H城更像是窝在一团野火里蒸着热汽，和已经开始秋高气爽的城市隐隐划了一条楚河汉界，坚定不移地拽着准备收尾的炽烈夏日，卷过沸沸滚滚的烈日朝阳，晒得路上的人跟蔫了的野草似的。H城本就比其他城市大，一中离他们家那片的路程自然不算远，连着两个多星期方楹都是沉默地跟在时不时逗猫逗狗的江屿衡身边，有好几次想要张口说什么，都被江屿衡停下来和路边熟识的老爷老太唠嗑给打断，到最后干脆闭了嘴，不说了。
“哎，您家这猫也真够乖的，”江屿衡蹲在就开在家旁边的冷饮店门口，胡乱撸了两下橘猫，抬头冲摇着扇子的店主大叔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方楹，又朝他指了指，“挺像他的。”
“我看也是，这是小琴的孩子吧，”店主大叔穿着个背心乐呵呵的，笑得眯起了眼，看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的方楹，“是挺乖的，不像你啊小江，一天到晚这么能唠。”
“哪儿能啊，我这不是怕您一个人没人陪着聊天，放了学就来您这陪您聊两句吗。”左右逢源的小江同志熟练地朝店主笑了笑，拉过一路上无言的方楹，“想吃冰棍吗，衡哥今儿请你。”
“……”实在不想丢人现眼的方楹犹豫了半天，身上又热得实在受不了，最终还是选择了屈服，“……随便。”
迅速领悟到方楹意思的江屿衡也不跟对方扯皮，和店主要了两根绿豆味儿的冰棍。店主大叔倒是挺大方，一直不肯拿钱，直接把凉飕飕的冰棍塞到江屿衡手里：“都是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要什么钱，想吃的时候叔这儿都有，来拿就行了啊！”
江屿衡叼着冰棍只是笑了笑，把算好的钱放在摆在外头的木桌上，便也不顾店主想要拦住他们的意思，拽着方楹跑了老远，一直跑到离家没几步了江屿衡才停下来弯着腰喘气儿。
方楹瞥了一眼咬着冰棍的江屿衡，对方鼻尖微微冒出的汗在浓烈的日光下散着细小的光，他盯着愣了会儿神，才咬下一口冰棍，绿豆的甜味儿开始在齿缝里席卷占据。他舔了舔齿间，半晌才对着江屿衡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不想回家？”
江屿衡没想到方楹一出口就问他个措手不及。他只微微一愣，又眯起眼地朝方楹笑：“这么多天跟我放学回家都憋着个丧脸，就想问这个啊？”
“……”方楹知道自己问的话某个人又没当回事儿，潦草地扔下一句：“我随便问问。”
“行了，我这种文科班中等生不就这样，”江屿衡笑了一声，用力揽过方楹的脖子，“你不跟我回家的时候我下午放学的时间都贡献给林伟泽和网吧了，你现在让我这么早回去，我妈都觉得奇怪。”
方楹的脖子被勒得有些疼，挣了半天没挣开，只能叹了口气，任由两个人汗津津地靠在一块儿，迟疑了一会儿才说：“……其实你没必要拽着我一起回家的。”
“嗯？”江屿衡偏头看了一眼方楹，“你衡哥跟你回家你还不高兴啊？”
“……江屿衡你别蹬鼻子上脸，”方楹用力挣开江屿衡的手臂，喘了口气，手里的冰棍化了一些，一圈一圈滴在上。他有些心浮气躁地伸脚往地上蹭了蹭，划开一道印子，才偏头看了看脸上不太在乎的江屿衡，“你要是不想回家，以后你就自己混，别拉着我在外面遛。”
江屿衡没有把家里的破事儿说给别人听的习惯，更何况是只有自己憋在心里的破事儿，连林伟泽都只半真半假地知道一点儿。他习惯性把什么事都往心里填塞，以为自己空荡的心算是个无底洞，只需要脸上摆出一副轻浮不正经的面具，别人也不大有心思去猜他到底有什么心事，连他都快以为自己本来就是这样的。
但方楹对他来讲是不太一样的。
只是他这副面具戴得太久了，当着人突然摘下来总是胆战心惊。江屿衡话到嘴边，最终还是揉了揉方楹服服帖帖的头发，笑了笑：“想不想跟衡哥去一趟网吧玩？”
“……”方楹没想到江屿衡不仅直接跳过话题，还要拉着他一起堕落，“不去。”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啊，”江屿衡也不催，乐呵呵地揪着方楹柔软的头发玩，“衡哥带你去提前体验一下成年人的世界嘶——”
脚上又被突然袭击的江屿衡拽着面色冷淡的方楹，疼得龇牙咧嘴，半天都说不出话。
还成年人，方楹咬掉最后一口冰棍的时候想，还有好几个月呢。
结果江屿衡当天没逮着机会带方楹去网吧跨越年纪体验一下“成年的世界”，在路口扯皮的时候正好被下班的张楚文撞到，直接把江屿衡揪回了家。
一直看到张楚文把江屿衡拉进家门，捏着一根光秃秃的冰棍棒的方楹才反应过来，他刚刚问的问题又被江屿衡给轻轻略过了。
两个人当天没去成网吧，原本没怎么上心的江屿衡左想右想，越觉得方楹这么个中规中矩的好学生被扔进网吧的样子会比以前好玩儿，于是没想那么多，随便挑了一天，连哄带骗地把满脸不乐意的方楹给带进了学校附近鱼龙混杂的网吧里。
“哎我说老江，”林伟泽瞅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方楹，悄悄伏在江屿衡耳边嚼舌根，“你把人家‘乖孩子’带来网吧，你也不怕遭天谴啊？”
“遭天谴的事儿我干的还少吗，别搁这儿说废话，”江屿衡一巴掌甩开了林伟泽，把有点儿迷茫的方楹拽到自己身边，“跟在我身边，别到处乱跑啊。”
“……”网吧内浑浊的空气和嘈杂的声音让方楹生理心理都有些抗拒，他的手被江屿衡紧紧拽着，让他有点儿喘不上来气，差点儿当场转头就跑。他克制住面部表情，不耐烦地戳了戳江屿衡的腰，问了一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