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江屿衡似乎是愣了一下，半晌才恍然回神，笑了笑：“我知道了。”
方楹这是在安慰他。隔了快一个小时对他那句“不过也没人问我高不高兴”作出的回应。
他从小便知道方楹不算是个会安慰人的小孩儿，基本上都是靠江屿衡打破他俩之间不太对盘的氛围。但江屿衡再怎么表现出不甚在意的样子，方楹多少能看得出来
方楹大约是察觉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有些过于亲密了，但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又不是不适合说这样的话。他略微仓促地低了低头，不太熟练地抿嘴朝江宇短暂地笑了笑，脸上又恢复了和以往无差的面无表情：“那我先回去了。”
“嗯，”江屿衡笑着朝方楹挥了挥手，平淡的心情莫名变得好了不少，“早点儿休息，别跟一班那些变态似的熬成秃子了。”
背对着光线的方楹抬起脸看向他的时候，脸侧的阴影让江屿衡看不太清对方此时的脸色，但他一对上方楹的眼睛便差不多能猜到这小孩儿估计心里早就又炸了一遍毛，自己只能赶紧又找补一句：“他们秃了就是一灯泡，你秃了应该也挺好看的……”
方楹再次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你说什么？”
“……”江屿衡识趣地闭上了嘴，等了一会儿又笑了一声，突然道：“方楹，明儿要不要一起回家？”
本来都要转身回家的方楹又顿了顿，有些拿不定注意地看了一眼站在台阶上的江屿衡。
“我们把林伟泽那小兔崽子扔了，”江屿衡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又冒出了和方楹一起放学的念头，只觉得不说这些的话有点儿辜负今晚两个人难得好相处的氛围，“就我俩回来。”
“是你，”方楹十分严谨地纠正，“不是我们。”
江屿衡乐了：“那你答不答应？”
方楹飞快地看了一眼打定主意要等着他回答的江屿衡，短促地应了一声，也没说好还是不好，便小跑着回了隔壁的双层小楼里。
脸上还挂着笑的江屿衡在打开门看到沙发上正在看电视的江海松时，还是下意识地敛了敛笑意。电视正好播的是财经新闻，字正腔圆的报道让江屿衡听得眉头一皱。江海松听见家门口的响动，也只是看了一眼江屿衡，像是迟疑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偏了偏头，示意江屿衡坐过来：“过来坐，我和你聊聊。”
江屿衡站在门边极力克制住想要上楼回房间的冲动，肢体僵硬地坐到了离江海松有段距离的沙发位置上，开口应了一声：“嗯。”
“去哪儿了？”江海松拿过遥控器换了另一个新闻频道，“这么晚才回来。”
“随便晃了一圈，”江屿衡没什么耐心和自己亲爹打太极，作势要起身，“您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房间……”
“现在对自己亲爸都这么客气了？”江海松突然笑了笑，江屿衡却听不清里面有什么情绪。
“没，”江屿衡硬着头皮应了一句，扯了扯嘴角，“您不是不喜欢我不正经吗，在您面前还不得礼貌一点儿。”
江海松瞥了一眼满脸无所谓的江屿衡，心里隐隐有些火。他这几年都忙于工作，连家都很少回，至于这个儿子自然是全权交给了张楚文，更是没有心思去关怀和管教。以至于现在江屿衡明明坐在他的身边，他却像是没有任何资格的陌生人，只能够得上江屿衡一句礼貌疏离的问候。
“为什么选文科？”
江海松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最终还是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江屿衡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大概是没料到江海松又拿出这个没用的问题出来问，突然有点儿想笑：“想学就选了，没什么理由。”
“没什么理由？”江海松皱着眉看着他，眼里是一如既往不近人情的严厉，“这几年你妈是真惯着你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想过以后文科多难就业吗？选择方向能比理科多吗？”
“……”江屿衡发现此人真的不太适合正常交流，懒懒散散地回了一句：“那也是你让我妈惯着我的，这几年你管过我学习吗？”
他知道这句话不偏不倚肯定能戳中江海松敏感的靶心，随口说出来的时候也没有多后悔，只扫了一眼江海松难堪阴沉的脸色，又不怕死地加了一句：“选文选理的路我自己走，难不成你还要带我走你那条破路吗？”
“江屿衡！”
江海松约莫是实在忍不住脾气了，他对朋友同事一向是温和甚至是幽默的，甚至在早几年没有去外地的时候，他和自己儿子的关系也是平淡又温馨的。如今剑拔弩张，针锋相对，让他差点儿冲破自己的修养，对着江屿衡烧怒火：“你现在脾气倒是挺大的！讲话夹枪带棒，你能学好吗？”
“学好？”江屿衡像是被这句话激了一下，冷笑了一声，“选了文科就是不学好？随便说几句意见就是不学好？爸，你要不干脆就说我整个人都不学好得了，省得让你来回抓我缺点，怕你嫌累。”
“江屿衡你……”江海松气得直接站了起来，粗厚的手指指着百无聊赖的江屿衡，半晌都没骂出一个字。最后他把手里的遥控器往沙发上一甩，眼神冰凉地瞥了一眼江屿衡，语气里透着压抑的怒火：“你妈已经休息了，今天我不想和你吵。把你那驴脾气给我收一收，别以为长了个儿我就不敢收拾你了！”
话一说完，江海松便扔下压根儿没听进话的江屿衡便上楼回了主卧，剩下江屿衡对着新闻频道不停犯困，嘴里还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你倒是还挺关心我妈。”
第二天江屿衡照例要坐林伟泽的自行车去学校，雷打不动早起的林伟泽跟催魂似的又在楼下扯着破嗓子喊江屿衡的名字。但大概是知道江屿衡家里多了个人，叫的声音比平时都要降低了一个八度。
吃早饭的时候江屿衡在饭桌上叼了片面包便急匆匆地和张楚文打了声招呼准备要走，穿鞋的时候江海松突然站在他身后，居然慢条斯理地问了一句：“不用我送你吗？”
江屿衡愣了一下，没往心里去，随意地摆了摆手：“不用。”
然后便直接在江海松又开始阴沉的眼神下摔上了门，跑了。
“哎怎么着，你刚刚给你爸甩脸色了啊，”江屿衡在林伟泽一脸震惊下岔开腿坐上了自行车后座，林伟泽半晌才颤颤巍巍地给他竖起了大拇指，“牛逼啊老江，你爸不会追出来揍你啊？不会连着我一块儿揍吧？”
江屿衡上手掐了一把林伟泽的腰，凶神恶煞：“你要是不想连坐就骑快点儿，哪儿那么多废话。”
不想连坐的林伟泽同志赶紧附和地点了点头，正准备上脚蹬自行车呢，江屿衡突然一巴掌拍上了他脑袋，疼得他差点儿踩空，幽怨地回头看了一眼江屿衡：“我说老江，你不知道打人不打头啊，智商都被你打飞了……”
“你等会儿啊，”江屿衡拍了拍林伟泽的肩，“我叫个人。”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