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等他吹完头发、顺便靠在沙发上玩了会儿手机，张楚文催他吃饭的声音便一声接着一声地往他身后赶。
张楚文的厨艺一如既往的好，排骨汤熬得入味儿，江屿衡便多喝了两碗，又在张楚文的催促下多吃了几口菜，便不像往常一样有胃口接着吃下去了。他转身从冰箱里拿了一小盒酸奶，开始靠在饭桌旁边喝着。
“你少喝点儿冰的，胃不好还喝这些，”张楚文停了筷子，颇有责备地看了他一眼，“饭也没吃完……今天在学校胃没有不舒服吧？”
“没有。”
江屿衡正叼着酸奶盒有一下没一下地翘着腿，吊儿郎当地应了一声算完事儿。
“你记得赶紧收拾收拾书房里你的东西，差不多了就可以搬过你原来那屋了，别老占着你爸的书房胡闹。”张楚文慢条斯理地吃着饭，没再看江屿衡面前剩的那没吃完的半碗饭，语气平淡，“一天到晚有事没事都睡在书房……你爸回来得骂死你。”
“这不是有你在吗，他哪里敢骂我，”江屿衡轻笑了一声，脸上却没什么情绪，“他书房学习舒服，要不别搬了，他回来我跟他说一声……”
“你现在怎么这么婆婆妈妈了，让你收你就收，”张楚文拿起筷子就在江屿衡脑袋上敲了一下，“整理干净点儿，别让你爸费事儿。”
“知道了，”江屿衡一斜身子，正好把酸奶盒扔进厨房边上的小垃圾桶，漫不经心地拨了两口饭，“没什么事儿我回屋了啊。”
张楚文瞅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又多问了一句：“今儿是不是已经文理分科转班了？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江屿衡朝她笑了一声，撑在桌边随意地拨了两下筷子，“我也就文科还行，不就在文1里混个中等的成绩，过得去。”
“过得去算怎么个水平啊，”张楚文也跟着笑，拿起筷子虚虚地指了一下江屿衡，“都高二了，也不抓点紧，你瞅瞅隔壁……”
“哎哎哎妈，我心里有数。”江屿衡笑着赶紧拦住张楚文顺势的唠叨，手里收拾着碗筷，微眯起眼看着张楚文，“文1可是重点班，怎么着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吧，到时候我多学着点儿也不会差的。”
“不过我也没想到你会选文科，”张楚文笑了一声，撑着脑袋盯着自己的儿子，“你爸可是学理科最后学了金融……隔壁方家的孩子都选了理科，虽然你语文挺好的，但你理科也不差啊……”
“怎么不差了，物理三十二分是人能考得出来的吗。”江屿衡看着张楚文鱼尾纹快憋不住的笑意，无奈地耸了耸肩，“还不如去文科打下一片江山……”
“拉倒吧你，”乐呵呵笑着的张楚文赶紧站起身推了一把没心没肺的江屿衡，把对方手里的碗筷给接了过来，“不用你洗了，赶紧回屋收拾学习去吧。”
张楚文对江屿衡一向属于放养式教育，除了初三中考那会儿管他管得有点儿严，正值青春期的江屿衡差点儿和她大动干戈地吵起来，剩下的时间江屿衡在校内校外做了什么张楚文基本很放心，即使是到了高一期末准备分科许多家长天天抓着班主任问个天翻地覆的时候，张楚文也没多说什么，只让江屿衡自己想好了再选，别后悔就行。
于是江屿衡咬着笔犹豫了两天，在文理分科表交上去的前半个小时才随手填了个“文科”。
张楚文在厨房收拾的细细碎碎的声音时不时地沿着书房微开的缝隙透进来，江屿衡靠在柜边缘一下一下地拨着散乱的书，高考复习资料正零零散散地摆在一旁的桌上，摊开的书页上都是红笔黑笔相互的勾勾画画。家里的书房很大，除了置了一张小床和一个书桌，立在墙边的正好是两个隔开四层的木质书柜，在外地工作的江海松早年用过的金融资料书放在了其中一个书柜里，江屿衡倒像是给书柜划了三八线，能放在另一边书柜的小说散文诗集，绝对不会往江海松的书柜放。
江屿衡用脚拉过放在一旁的纸箱子，开始往里面放原本靠在，还有一些他放在书桌上杂乱的东西，什么跟着林伟泽去书店随便买的海绵宝宝的笔筒、卷起来懒得看的不及格的卷子、张楚文时不时塞给他的润喉糖……他一件一件地往纸箱子里扔，头顶上微微低鸣的空调在他的沉默里似乎也慢慢变得闷声闷气。
张楚文前两天和他说江海松要回来的时候，便让他不用动书房里的东西，该怎么摆还是怎么摆，没必要把他所有的东西都搬回自己的卧室，就算江海松回来也不会不让他继续用这间书房。但平时做什么都无所谓的江屿衡倒是倔脾气上了头，只说会把东西收拾干净，给老爸留个地方好工作。张楚文说了几次，见他没什么改变的想法，便随他收拾了。
他的书不算少，都是平时闲来无事去书店逛的时候顺手买的闲书，看完的没看完的都差不多堆满了整个书柜，自己的卧室里也没有像样的书柜，便只能拿几个家里破旧的纸箱子先收着，收拾起来自然耗了挺长时间。等他靠在床边把最后一本书放进箱子里时，书桌上大概是收拾的时候不小心滑出来的一个棒棒糖正好慢悠悠地沿着桌缘，一点一点地朝外转圈儿。
心情有些低落的江屿衡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竟有些百无聊赖地伸出手放在桌沿，耐心地等着棒棒糖挪动着，最后一下滚落进他有些汗湿的手心。
草莓味儿的，他一向不太喜欢吃甜腻的东西，从小多少亲戚往他衣兜里塞糖，什么徐福记真知棒，各种各样甜腻的味道，两只小手捧都捧不住，转头朝张楚文求救的时候张楚文只顾得给其他小孩儿发红包。他只能安安分分地把手揣在兜里，一转身就都给了当时差点儿蛀牙的林伟泽。
有些困倦的江屿衡靠在床边捏着那颗有些融化的棒棒糖，屋内微凉的空气让他有些犯困，他摇了摇头，涣散的思绪却仿佛沿着窗外静淌在黑夜里的清朗月色，迢迢地越过陈旧模糊的岁月，静默着落在了一个旧时的男孩儿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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