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2 / 2）
“嗯？”
“我…我得空了一定去。”
“好。”褚南星笑起来，笑容中透着一丝孩童似的纯真。
卞齐安也笑起来，突然觉得眼前这人并非仅仅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褚家大少爷，自己将来也许能与他真正亲近起来。
饭点刚到，雅厅里的人就多了起来，褚南星突然想起自己给周坤带的手信还在车里，便起身下楼。
他刚踏上楼梯，就看到楼下上来一个旧识，不是别人，正是少时同窗宋知修。
褚南星心里其实是不太待见他的，当年褚宣肖想宋知修嫡妹宋玉轮的事情被自己看破后没多久，便毅然抛下一切随吴陵子出走，褚南星心里认定褚宣这反常行为与那宋玉轮脱不了干系。
巧的是，宋玉轮在一年以后，本该风光出嫁到周坤表兄周烨府上，婚事已准备过半，连褚家都收到了帖子，却突然传出宋玉轮身染恶疾暴毙的消息。一时间满城哗然。
宋玉轮出殡那天，褚南星去了，但他注意到，宋知修并没有显得如何悲伤，他努力做出悲伤神情的样子与印象中十分宠爱妹妹的形象大相径庭。不仅是宋知修，宋父与宋母虽然满面愁容，亦看不出明显的悲伤。
旁人只道宋父是怕得罪了周家才显得愁苦大于悲痛，只有褚南星，他不管宋家长辈的态度如何，就论那宋知修的反应于情于理都不该是这样。
从那时起他就长了个心眼，还生出一个大胆的揣测，为何褚宣离开不久后宋玉轮也平白“暴毙”，为何父亲要将褚宣从户籍里删去，是不是怕事情败露后受到牵连？也许…也许那两人早就互许芳心，也许…也许他们早就计划好由褚宣先走一步外出打点，也许…也许此时此刻那位清丽端庄的宋家小姐已经改头换面与褚宣在某地比翼双飞呢。
“哼！”褚南星这几年每每想到此事便心生恼怒，不仅是自己，整个褚家都待褚宣不薄，何故他竟抛下一些，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与那宋玉轮私奔。
正上楼的宋知修也看到了褚南星，他亦对褚南星无甚好感，原因无它，曾何几时他与妹妹玉轮有个叫褚宣的好友，那人正是褚南星的二弟。褚宣虽然是褚南星的弟弟，却对褚南星千般照顾万般体恤。宋知修自己虽然宠爱妹妹玉轮，却还是有些羡慕褚宣对兄长的体贴照顾。可谁知，在褚宣离开褚家后，褚南星其人却对其毫无牵挂，甚至只字不提，不仅自己不提，还不允许别人提，似乎褚宣成了他褚家的罪人一般。想想那些年褚宣是如何待这哥哥的，宋知修就替自己的好友不值。
二人就这样互相看了一眼，又同时别开了眼神。两人本该如如往常一般，不置一词擦肩而过，可今日…
“宋兄留步。”
这一声留步让昂首挺胸大步拾阶而上的宋知修一个踉跄，他险险扶住把手，定了定神，才装作若无其事地掸掸衣袍转身道，“原来是，褚大公子，不知有何贵干？”
“恭喜宋兄好事将近。”
宋知修挑了挑眉，冷冷道，“不知褚大公子所指何事？”
“还能有何事，那白府小姐如此妙人，宋兄何必遮遮掩掩。”
宋知修听到白府二字脸色立刻变了，他一把抓过褚南星的手，将他拉到隐蔽处，四处环视一番才道：“咳咳，我听不懂褚少爷的意思。”言语中已经没有伊始的冷淡。
褚南星揉了揉被抓疼的手道：“白小姐早就对宋兄暗许芳心，宋兄若是真的不知，就怪在下多嘴了。”
褚南星今日本就不痛快，现在抓到了宋知修的把柄早就乐得好好作弄下对方，当然，除了解恨，他还有些其他考量。
宋知修闻言，在原地踱了两步，面露不快道：“我念你是昔日同窗，是褚宣兄长，今日便不与你计较，我与那白小姐一直清清白白，你怎可辱她闺房名声。”
褚南星听见对方口中说出褚宣的名字，登时有些窝火，他也不再掩饰，迅速抽掉宋知修腰边精致香囊，道：“实不相瞒，白小姐是我香坊熟客，与我褚某人也多有交集，你二人间情愫在我这里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宋兄又说与她是清清白白，那我便问，这香囊是哪位佳人所赠。”
宋知修愣在原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半晌，他上前一步夺回香囊，仔仔细细栓回腰间，踌躇了一会儿才道：“你…我…那白府小姐真与你有些交情？…她…她平时可与你提起过我？”
“我何必告诉你这负心汉，哪天她来了我便要与她说，你已收了别家女子的定情之物。”
“别别别！”宋知修急的眼睛都红了，“我…我心里只有她！”
褚南星瞟了他的香囊一眼，眼含讥讽，没有说话。
“总之这香囊并非是什么与我私情的女子所赠。”宋知修此时哪里还有宋家二少爷的风范，可怜兮兮地眼巴巴觑着褚南星，生怕对方不相信自己。
褚南星没想到自己只是想作弄下宋知修和白小姐之间的那点旖旎风月之事，却没想到还审问出了点其他名堂。他私心其实是相信宋知修的，只是如今显然有些难以收场，他冷静地思索了一下，电光石火间，一个名字就这样脱口而出：“宋玉轮。”
宋知修猛地睁大眼睛，这次的反应比他提起白小姐还要大得多，只见宋知修脸色惨白，过了好久才干巴巴道：“突然提玉轮作甚。”
“果然…”褚南星叹了口气，这口气叹得绵长，心里也一点点冷了下去，他总算能够确定自己之前的揣测并非是臆想，果然那宋玉轮真的没死，果然褚宣是为了她…
他闭了闭眼，轻轻扶了下身后的墙面才艰难地说：“你不用瞒我，事到如今我也不会傻到去告发这种事。只是…”他突然睁大眼睛，直直盯着宋知修的眼睛，“这香囊中的桂花十分合我心意，趁秋日未过，我需要宋兄帮我多取些来，不用多，一斤即可。办成这件事，我便守口如瓶，而且…”他狡黠一笑，“那白小姐与我说的话我也会悉数转达，如何？”
宋知修呆愣原地，许久，他点点头道：“一言为定，但请褚公子一定保密，我宋知修在此先谢过了。”说完，他郑重行了一礼，神情有些凝重地先一步离开了。
褚南星今日也是临近午夜才回到府中，借着月色，他摸黑进了搬空了一半的西边厢房。
他今日并未喝多，但大脑还是有些晕眩，这间房自从褚宣走后他几乎没有进来过，但婢姐儿将这里打理得极为整洁。
他寻了张长榻坐下，儿时他极为喜爱这可以卧下歇息的长榻，大部分时间他都是懒懒躺在这一头，而隔着一张榻上小桌则坐着认真读书的褚宣。
只是此刻，那一头早已空空如也。
如今自己已然长大，这长榻也早已容不得自己舒展地躺下，他突然觉得有些困乏，竟然就这样盘腿撑着小桌一角睡着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