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一卷·完）（2 / 2）

“——玉轮！玉轮！那个媒婆又来了！”

“大夫人什么意思？”宋玉轮从香盒里抬起头问。

“不太好…”宋知修为难地说，“现正在看礼单呢。”

原来，宋家三兄妹的生母在宋玉轮三四岁时便因恶疾过世了，如今这位葛夫人是后来进门的继室。平心而论葛氏对几个孩子并不亲厚也不愿照顾，去年就动过将宋玉轮早早许配给自己侄儿的心思，但被夫君以“门第悬殊”为由拒绝了。

所以这次这位周府尹家托人来提亲，葛夫人见夫君虽然还未答应却也没有拒绝，便卯足了劲想要促成这件事，只是这高门间的联姻本就不是简单的事儿，该到位的礼数一个也不能少，葛夫人便拿捏着节奏兴致勃勃地通过梁夫人与对方来往起来。

“那周烨根本就不是个良配！要是周坤我也便不说了，至少忠厚老实，但、但那个周烨，仗着周仪正的权势，入朝前便是个荒淫无道的纨绔！不行！我要去和父亲说。”

“周坤不行，太胖了。”

“啊？”宋知修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周坤太胖了，而且我不喜欢太黑的。他不行。”

宋知修嘴角抽了抽，“…这时候还有心情说笑。你也别打香了，趁事情没定下来，快与我一同去见父亲。”说着就要去拉她。

宋玉轮任他拖着往外走，快走出房间时突然说：“你还不了解父亲么？”

宋知修步子顿了顿，又听宋玉轮继续说，“我能去书院根本不是因为你替我求了情，不然你以为素来没有交集的周家怎会突然上门提亲。”

宋知修没回答，有些执拗地去拖妹妹的手，这次却没拖动。

“人都道父亲是好官，为人清正”，宋玉轮终年淡漠的脸上浮现一丝隐忍的恨意，“但你我都知，好官可坐不上他如今的位子。”“

别说了，别说了”，宋知修慌乱地瞅了瞅门外生怕有人经过，见屋外无人他才压低声音继续说：“我这就去给哥哥写信让他回来与我一起见父亲，如果是哥哥的话一定会说服父亲的！”

“哥哥外派西川，没有皇令不得擅离职守，你想让哥哥死么？”

宋知修彻底绝望了，他松开宋玉轮的手颓然跌坐在地，“…是哥哥没用。”

宋玉轮走近蹲下，道：“下雪了。”

宋知修转头看天只见天空飘落零星雪花，他突然笑着说：“你与雪有缘，你出生那天下了一场大雪，等到傍晚却放了晴，晚上更有一轮满月高悬，那晚月光皎洁温润似玉——”

“所以娘亲就给你取名叫玉轮。”宋玉轮模仿着宋知修的语气往下讲。

宋知修苦涩地笑了笑，端详着妹妹清丽绝伦的脸，“我宋知修的妹妹本是天上明月，何苦要受这地上的污浊。”

宋玉轮淡淡道：“我倒是愿做那来去自如的野风。”

二人相视一笑，不再言语静静看起雪来。

子夜，褚南星悄悄起了身，手持小烛台走到案边。烛光照亮了一沓整齐的纸张，他伸手翻阅纸张，一张、两张…每一页的字迹都整洁镌秀，他突然想起过去的整整一个多月每日都提前一个时辰起来的褚宣，他还嘲笑过对方“太用功”，现在想来，褚宣他哪里是在忙自己的功课。十张、十一张…每一张都仔仔细细写了附注。

褚南星将纸张仔细叠了回去，他觉得今天精神振作了不少，想来身体是开始恢复了，披上大氅去外屋书桌上拿了那对褚宣依着二人样子做的青瓷小人才推门而出。

褚南星此时才发现今日落过雪，地上银白一片，耀如白昼，抬头见一轮巨大圆月高悬，与雪地交相辉映，真称得上是美景良宵，但他此刻无心赏景也没有掌灯便直奔褚宣的屋子。

未有迟疑推门而入。

房中寂静，屋外的雪色与月光将屋内陈设照得清清楚楚，他一眼便看到了离自己几步之遥的桌上静静躺着一张素色麻纸，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抓着瓷人的手掌心沁出一层薄汗。

褚南星一步步慢慢走近，便见纸上寥寥几字，笔迹如此熟悉——

“ 蕉中覆处应无鹿 汉上从来不见花

保重”

“啪”一声突兀脆响从褚宣房中传出，紧接着便是阵阵几不可闻的隐忍啜泣。

这一年是光帝十九年，风调雨顺，一派繁荣景象，远无外患，近无内忧，史称荣合中兴。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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