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 / 2)
褚南星已经苏醒了三日,褚宣一直陪在左右,没有再去过东林书院,他当然乐得清闲,光明正大带着小跟班养病,小跟班还每天变着花样逗自己开心,父亲母亲早上来看他还说出了以后只要他平安健康,再也不在学业上苛求他的允诺,这样的日子简直可以和那做了三天的佳梦媲美,虽然他完全记不得梦中情景,但梦中趣味横生的梦境带来的满足与欢愉仍旧残留在他心间。
就这样,纵使万般不舍,褚宣回书院后还是依照夫子的安排升入了内舍,褚南星则留在外舍和胖小子周坤继续不思进取打打闹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纨绔靠拢,好在再也没有无故晕倒过,褚家长辈也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也没出过什么大乱子,就这样一晃便过了五年。
这五年间发生了几件事情,一是天子立皇长子为太子,太子在册立大典后便入主东宫。褚家凭柳岸囡青的名气承接下为东宫新督造的御制瓷器,虽说是老本行,但事关中心皇室,褚珲为此整整忙了一年丝毫不敢怠慢,自此褚瓷在业内再无对手。第二件事是秦少游自与褚家一别后便去了塞外再未回崇宁,仅与秦淑眉有少许书信来往。第三件事,卢家当家的又跑没影了,杜婉带着几个年幼的孩子哭着上褚家求助,褚珲百忙之中抽调人手和关系网打听到了卢信了下落,倒是没遇着什么危险,硬要说的话是找了个世外桃源地效仿陶渊明隐居来着,褚珲派了几波人去将他带回都失败了,实在没办法只好将万般推辞的冯温派去,倒是将人顺利带了回来。第四件事,褚家三娘出落成了比她大哥更张扬的性子,并且…只听她二哥的话。最后一件事,褚宣顺利在进书院的第三年升了上舍,褚南星则磕磕碰碰升进了内舍。半年后宋知修也升了上舍并舔着脸调坐到褚宣边上。
是日,上舍内。
褚宣左手边坐着宋知修而右手边则坐着宋玉轮,她是宋知修嫡亲幺妹,宋家最小的孩子,自出生便受尽宠爱,就连宋知修这样大大咧咧的性子和妹妹呆一起时候也时不时显出细致关怀的兄长模样。
宋玉轮比褚宣小半岁,人如其名,眉眼秀丽玉肌皎皎,虽年纪尚小却有种不符年纪的冷艳气质,和热情外向的宋知修大相径庭,用宋知修的话来说——“我比较像娘亲,妹妹和大哥就比较像父亲不怎么爱说话。褚师弟你刚来那会儿几乎不怎么说话,真的和玉轮特别像。”——褚宣不介意宋玉轮的冷淡寡言,毕竟一个宋知修已经够吵了。
“今个儿去我家,我爹刚派人从帝都送回些新鲜物件,有几样可稀罕了,我带你去玩玩。”临近归家时宋知修对褚宣作出邀请。
“知修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今日家中还有事,不便前往。”
“除了褚南星的事师弟还能忙些什么…”宋知修小声嘟哝了一句也不勉强但还是追问,“那师弟什么时候有…”
“我走了。”宋知修的话讲到一半便被大步离开的宋玉轮打断了,只得与褚宣打了个招呼急急忙忙寻着妹妹的背影疾步离开。这宋氏兄妹的父亲年初刚升了从三品宗正令,两人走过之处,普通士族小辈和平民子弟都不着痕迹地让开了一些距离供他二人通行。
褚宣不紧不慢收拾好东西就穿过小天井从侧门进了内舍,一进门就看到正对侧门的桌子上趴着个少年,头枕在写到一半的纸稿上,一袭水色长衫拖曳在地,乌黑长发卷在几本散乱的书册里,还有支饱蘸乌墨的笔掉落在地;褚宣无奈笑了下,推了推那人的肩膀,对方打着哈欠醒过来,他揉着眼角坐起身看见褚宣,疑惑道,“几时了?”
“卯时了,我们回府吧,哥哥。”
“唔…”褚南星昏昏沉沉站起来收拾文房,褚宣这时才发现他家大哥的脸上还印着从未干纸稿上蹭下的墨渍,他从怀里掏出娟帕在水盂中沾了些水,把哥哥的脸掰过来细细擦拭。褚南星非常配合,半眯着眼睛享受着弟弟的服务,迷迷糊糊间发现弟弟已经快和自己一般高了再也不是那个刚来褚家时的小豆丁,油然而生一种作为长兄的自豪感,不禁笑了出来,他这一笑便驱散了困意使得整张脸鲜活起来。
“哥哥在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瞅你模样像极一颗呆豆芽。”
褚宣也不生气,这样类似的绰号褚南星隔三差五就要给自己取一个,也难为他虽然在四书五经上毫无建树,却丝毫不影响他在其他方面的创造力。
“擦干净了,我们走吧。”褚宣拾起褚南星的锦袋另一只手牵着褚南星出了书院。
马车上,褚南星突然说,“爹爹想请吴先生留任钱庄总舵,他拒绝了,我昨个儿晚上经过父亲书房时偷偷听到的。你说吴先生为什么不愿意留下呢?”
褚宣想了想道:“吴先生是化外之人,且天性不拘形迹,所行之事全凭心意,虽然嗜酒时不羁言谈但平日里举手投足间可见少有的高古之风。吴先生不愿留下的原因我虽然能理解却不好妄自揣测。”
褚南星第一次听褚宣如此认真评价一个人,心里说不出是惊讶还是其它的什么情绪,将头转到一边,微微蹙眉道:“我从不知你如此景仰吴先生,你何不跟着他回去那破观里学学那高古之风,学成了务必记得回来给我这不成器的哥哥长长见识。”
褚宣愣了一下,也不知自己哪里惹得哥哥不快,想要解释,马车已经到了府外,褚南星头也不回跳下了马车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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