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2)
约莫不到半个时辰田医师就来了,一放下医箱便上手为褚南星诊断,良久,他放下褚南星的手腕,神情凝重,依旧和上次晕倒无异,不管如何诊治也只能得出褚南星似乎只是单纯睡着的结论。
田医师转头问褚珲:“褚老爷,令郎晕倒前在做何事?”褚珲不敢隐瞒,连忙道:“晌儿在学堂季考得了莫等席位,晕倒前我正与夫人正在…正在训斥他。”
秦淑眉倒吸一口凉气,“难道…难道晌儿是被我们吓着丢了魂,这该如何是好?”上次褚南星晕倒时秦氏刚生完孩子,褚珲便没告诉她实情,提及时只是简略带过,这次她亲眼见到褚南星晕倒,再联系之前对儿子的训诫一时间懊恼不已,颓然跌坐在了椅子上。
田医师想了想对褚珲说,“不如先等一等,兴许能和上次一般自行苏醒。”褚珲点了点头,让婢姐先带田医师去茶厅小歇。田医师走后一会儿,秦氏便和褚珲说,“我不求晌儿学不释卷争个头筹,只要他能健健康康醒来,我便再也不逼他。”褚珲揽过妻子的肩头,道:“听你的。”
亥时田医师来了一次,他试着为褚南星施针,几处穴位走了一遍,并没有任何反应。田医师满头大汗收起了针,面露愧色地告辞离开,允诺天亮再来。秦氏这才注意到夜色已深,她轻柔摸了摸一直守在榻边的褚宣的小脑袋道:“宣儿先去歇息,娘亲和爹爹再这里守着哥哥。”褚宣也不言语,只是摇头。秦氏有些欣慰又有些心疼,但看着孩子坚定地眼神终究还是没有阻止。
第二日,田医师在翻看了大半宿医术后,信心满满登门然后意料之中地无功而返。褚珲在全城放出消息,愿撒千金求医,一时间各路医者、郎中纷至沓来,却无一人能让褚南星苏醒。
褚珲作为一家之主勉强还沉得住气,秦氏一夜之间鬓边显出隐秘银丝,而褚宣在哥哥晕倒后便未再去过书院,一心一意守在哥哥榻边。第三日子时过半,褚南星床前只亮着两盏青釉陶灯,褚珲在外间书案省着积压的账簿,秦氏暂时离开去安抚哭闹不止的小女儿,只有褚宣和伍兰守在褚南星近前。
“伍兰姐姐,哥哥睡了多久了。”
“一、二…得三天了。宣哥儿,你就在晌哥儿边上躺一会儿吧。”
褚宣摇摇头,“我睡不着。”
伍兰道:“那我现在去把豆粥端来,你多少喝些。”
“姐姐多拿些,哥哥要是醒了该饿了。”房里一下子只剩下褚宣和褚南星,褚宣紧绷着的身体微微放松下来,他有些颓然地躺倒在褚南星身侧,就着陶灯昏黄的火光看着哥哥平静的睡颜,将手附在哥哥放在被子外的手上,有些冰凉的触感传来,褚宣赶忙将对方的手往被子里塞。就在这时,褚宣感到哥哥的手微微挣扎了一下,他蹭得站了起来,从案几上取下陶灯仔细打量,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迹象。
褚南星睁开眼睛的时候见房间中一片昏暗,唯独脸侧一盏小灯刺得他直眨眼,等他好不容易适应了光线,就看到那小灯后还藏着一张狂喜的脸。什么都想不起来,迟疑地揣测…莫非…自己又晕了过去?僵硬的大脑过了好一会儿才指示他去问那个笑得像个傻子的弟弟,却见对方弯如新月的眼中蓄满泪水,一滴又一滴落在灯芯里,灯火明灭似有万语千言尽在不言中。
褚南星第一发现,开口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喉间干涩说不出一个字来,他只得努力撑起身体,竟然感到一阵晕眩。他咬咬牙坐起来,伸出手去擦拭褚宣的泪水,一直到全部擦干净了,才觉得嗓子松了一些,勉力低声道:“倒是有些饿了。”褚宣噗嗤笑了出来,道:“吃食马上就来,哥哥醒得真是时候。唔,我得去叫父亲进来。”
褚南星醒来的消息第二天不胫而走,褚家上下都放下心来,就连卢信也派仆役送来信件问候。
褚珲大手一挥大摆筵席热热闹闹庆祝了三天,一直到第三日的酒宴,听闻消息的吴陵子才从邻县赶回,一进宴厅还未入座就闻到满室酒香,大呼过瘾,随便择了个位子就自斟自饮起来。他这几个月一直在崇宁周边小县的各个钱庄分号教授算学之法,虽然奔波辛苦,好歹一众伙计都是老实守规矩的人,比教褚南星简单多了。
吴陵子喝到第三壶酒的时候,众人才陆陆续续来到宴庭,他边喝边和进来的人打招呼,突然瞅见相熟的伍兰正捧着食盒从门口经过便招呼她过来,伍兰照例和他说了些府中近闻,又和他仔细说了褚南星晕倒又自行苏醒的事,吴陵子抿了口酒道,“嘿嘿,我上次就说了,要是贫道在场先给大少爷施针,再就地做法,保准法到病除。”
“吴道长,您这意思是,我们晌哥儿还真是冲撞了什么东西不成?”
吴陵子道:“也不尽然,容贫道闲下来替大少爷算上一算。当务之急还是…”
“还是什么?”伍兰问到。
“还是不能浪费这壶中琼浆啊哈哈哈哈哈。诶?伍兰姑娘这就走了?…成,慢走啊,小心走着可别磕着。”
伍兰头也不回往褚南星院子走,再不把饭送到就该冷了,“哎呦!”她脚下踢到一个坚硬的突起,低头一看竟然是老竹子的跟蔓延到小路上了,刚刚捧着食盒看不到脚下才给绊了一下。“等等…刚刚老道士说什么来着?哎呀,难不成他平日神神叨叨是真的?那他说晌哥儿冲撞了邪祟也是真的?…应该只是巧合吧。”伍兰在心里问自己,不禁有些慌了神,她摇摇头,强压下心里的不适,没有再去想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