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2)
褚宣并没有立刻追上去哄他,他太了解自家哥哥了,让他先自个儿冷静一下比什么哄劝都管用。他慢悠悠收拾好东西下了车直接向吴陵子的院落走去,前年某次吴陵子回府长住了一段时间,褚宣正好去拜会,进门时吴陵子正在给府中专管库房的几个役丁讲解大衍求一术(古时盛行于道教的方程解法),役丁越听越迷糊,旁听的褚宣却越听越专注。待吴陵子空下来褚宣便问是否可以跟着一起学,吴陵子应允了,并与他约定每次回来都会教授新的内容。
今日吴陵子房中并无学徒,褚宣进门时他正伏案鼓捣着什么,看起来很专注。“先生”,褚宣轻唤一身屈身小行一礼。
“哦,先坐先坐”,吴陵子没有抬头,随意招呼了一声。
褚宣并不介意,走到吴陵子边上,见他桌上放着个手掌大小的铜制罗盘,罗盘边上是一个四方沙盘,盘中散落各色琉璃珠,有几颗还暂时用小架子固定住中间用丝线相连,吴陵子这会儿正从一堆稿纸中抬起头,手指间稍微掐算了几下,似乎是终于确认了什么,小心翼翼将沙盘里的一颗绿色小珠往下方移了一寸,正好与下边赭色珠子靠在了一处。他拍拍手道:“这便对了。”抬起头看到褚宣吓了一跳,“哎呀,二少爷,何时来的,也不叫我一声。”
褚宣笑笑也不介意,“才刚到呢,先生这是在忙什么?”
吴陵子指了指沙盘说,“前些日子回了趟嵊云观,把压箱底的法器带了出来,都是从师祖那里传下来的却未善用,真是惭愧啊。哦,这不,刚小试了下天星择卦,幸好都还记得,二少爷来得正好,现盘上星象全开正好能算一卦,你且把八字…”说到这里,吴陵子猛得缄口,他来褚家多年,早对褚宣的生世有所了解,对方过继到褚家时十分年幼,八成是不记得自己准确生辰的,他刚刚冲动一提实在是有些失礼。
褚宣猜到吴陵子突然住口的原因,只温和一笑,“我也没有什么想占卜的事情,只是上次先生教授的算数解法,我还有诸多疑问,特来请教。”吴陵子一听,立刻顺着台阶往下走,卖力地答疑解惑起来,褚宣也一如既往听得认真,时常提出自己见解,一来二去便过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有人敲门,吴陵子搁下演算的笔对褚宣说,“该是叫着去吃夜食的,今日就到此处吧。”又对门外说了声,“我与二少爷就来。”
门外之人未走,反而推门而进,竟是褚南星。他完全无视了吴陵子,冷冰冰地对褚宣说,“你将我前几日誊的书稿放去哪里了。”
褚宣说,“就在我房中架上。”
“你架上东西那么多,我可不想翻动。”
褚宣有点想笑,但忍住了,“哥哥来就是为了问我书稿在哪儿么?”
褚南星立刻点头称是。
“哦…看来是要急用,亲自跑了大半个府找我。”
“哎哟,那二少爷还是先把那书稿找出来吧,我还从没见大少爷来过我这儿,一定是十万火急的事了”,吴陵子跟着附和。
褚南星脸蹭得红了,他轻咳一声,道:“也…也不是特别要紧,我也是顺便来…来探望一下吴先生,听说吴先生一直为府中之事奔波劳碌,实在是辛苦了。”
“不敢当,大少爷客气,快进来坐,别一直站门口呀。”吴陵子客客气气把褚南星请进来,给他斟了杯茶,犹豫了一下又从架子上取下一个小瓷瓶,从瓷瓶里倒了些东西进了褚南星的杯子。
“这是何物?”褚南星狐疑地问。
“上好的槐花蜜,分号大掌柜临别前塞给我的,贫道记得大少爷小时候就爱甜食,哎呀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褚南星皱皱眉心想这老道士还把自己当小孩呢,但面上却是波澜不惊,斯斯文文呷了一小口,斯斯文文放下,半晌见无人注意又端起来连喝了三口,最后给了个“姑且能入口”的评价。
“哥哥是想先回院里找稿子,还是先去用食。”褚宣见褚南星喝完蜜茶心情大好便赶紧问道。
“不急,我还不饿,我特地来看望先生也不急着这一时…嗯?这是什么”,褚南星指着沙盘问。
吴陵子见他感兴趣就把沙盘和边上的几件法器的来历和用法仔仔细细说了,道家术数、奇门演算才是他的老本行,甫一说起这些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一股脑儿往外蹦字。褚南星听着一连串的庙旺落陷、得令失令、相生相克脑门生疼,干巴巴地打断:“道门众妙博大精深,择日不如撞日,先生何不在此演算一下。”
吴陵子正在兴头上,自然应允,当即便表示要为褚南星专门算上一卦,问过对方八字就在盘上演算起来,算着算着,他咦了一声,将之前排好的琉璃珠一一校对了一遍但还是不放心的样子,又从头重新算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