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恶之花（四）（2 / 2）

两人沉默了很久。陆昶说：“对不起。”阮潇潇趴在围栏上看他。

“你别着黑纱。”

陆昶沉默了一会：“我母亲去世了。”

阮潇潇垂下眼睛：“抱歉。”

陆昶脸上带着捉摸不定的笑容。阮潇潇感觉有点陌生，又不说话了。

陆昶在旁边掏出手机，摸了一会儿，把手机连同贴在屏幕上的便利贴递给阮潇潇。

便利贴上有时间，和阮潇潇诊室的联系电话。下面是陆昶刚写上的几个字：我很想你。

阮潇潇垂下眼睛。

陆昶紧紧盯住阮潇潇的脸，细细观察着他的每一丝表情。阮潇潇一遍一遍看着短短四个字，侧脸轮廓分明，不像高中那样有一团稚气，银框眼镜下的杏眼依旧清澈明朗，睫毛浓密，皮肤白皙，在极光照耀下显出几分妖娆。

他抬眼望向陆昶，眼睛里像凝了朝露一般。陆昶紧紧闭着嘴唇，他像个被缚的囚犯，在等着法官最后的宣判。

阮潇潇微长的头发被寒风垂得凌乱，他抬起没受伤的左手捂住耳朵，哀鸣声铺天盖地。陆昶又说：“对不起。”

阮潇潇问：“为什么一直道歉？”

因为什么？因为那年阮潇潇去找他，却被他冷淡拒绝，还是四年同校却不曾按照约定去找过阮潇潇？还是看着阮潇潇流泪的背影总是无动于衷，或者像今天，阮潇潇在他面前受伤，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陆昶感觉耳朵又开始刺痛，传递到大脑中，变成无数块尖锐的碎片，绞弄着神经。阮潇潇发现他面色不对，看起来有些担忧：“怎么了？耳朵还疼吗？”

陆昶：“牙疼。”

阮潇潇：“……”阮潇潇噗嗤一声笑了，露出尖尖的虎牙。

陆昶也看着他笑，阮潇潇笑道：“你是白痴吗！”

门诊大厅的人逐渐散去，喧闹重新归于平静。极光在温带地区起舞，绚烂又绝望。阮潇潇握了握衬衫胸口的口袋，轻轻地说：“骗子。”

陆昶没有听清：“什么？”

“记得第一次见面，你跟我说，你叫永日。”

……突然感觉很羞耻。

阮潇潇看着天空：“那时候我想，真是个充满希望的名字啊。”他又回头看陆昶，“可是你为什么把我一个人丢着不管？”

陆昶苦笑了。有些事情他无从解释，他自己都不愿回忆。

“你去哪？”

阮潇潇离开围栏：“去楼下，然后去第二会议厅。那里是我们每天开会集合的地方。”

陆昶又去拉阮潇潇，深吸了几口气：“我和你一起去。”

阮潇潇扬起头来，像个骄傲的孔雀，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

第二会议厅在五楼，果然有很多人，都是医生。

有人身上带着伤，狼狈不堪。出乎意料的是，还有武装人员。

连阮潇潇都有些惊讶，然后又感觉理所当然。

医院的骚乱被武装镇压。医生们大多没有离开，等待着政府的统一安排。

阮潇潇进门的时候拿出姓名牌给门口持枪的两个武警检查。陆昶被拦在外面，他用眼神疯狂向阮潇潇示意，阮潇潇又过来说了些什么，孙蒋蹦哒过来，马上挽住阮潇潇：“师兄师兄！太好了你没事！陆哥果然怜香惜玉！”阮潇潇立刻推开孙蒋，去前面找孙老师了。

孙蒋挠挠头，看刚进门的陆昶：“我说错话了吗，师兄怎么又生气了？”陆昶隐晦地冲他竖了个拇指。

小李也飞奔过来，一副要哭的样子，孙蒋立刻说：“你别流眼泪，脸上有伤，不怕疼吗？”拯救世界的三人组又集合了。小李乖乖点头。

这个自愿参加的会议里，武装人员将协同医生配和医生成立临时医疗小组，前往各个镇府规划的疏散点救治伤病员，由于交通崩溃，各院医疗小组分配到就近疏散点工作。

南院最近的疏散点，就是雁大南校区。

孙蒋遗憾地喃喃自语：“如果小蓝还在就好了。”

小李瞥了一眼孙蒋，欲言又止。陆昶的眼神紧紧追着在前排的阮潇潇，会议室光线很暗，像一个温柔的梦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