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恶之花（一）（2 / 2）

学校的学员永远不缺，一个一个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源源不断被送进来，有时候是和陆昶一样被抓来，有时候是父母陪着一起来上课。

陆昶逃不出去，终于妥协了，每天背诵着“一切为了社会的未来”，跑步，吃饭，抄写，心理治疗，机械重复着大段大段侮辱的文字。

学校的操场只有四中一半大，一圈一圈，却仿佛永远没有尽头。陆昶想起阮潇潇最讨厌跑步了。

幸好高三体育课已经停了。

还能再见到阮潇潇吗。

和陆昶一间寝室的有三个人，一开始是和班长住，后来陆昶表现好，听话了，班长就去监督新人。

陆昶对床换成了一个大学生。他说：“我男朋友说带我见家长，之后我就进来了。”

他笑得绝望：“他说有病的是我。为了证明自己痊愈了，他和我爸妈一起把我从实验室骗出来。”

之后陆昶对床又换了人，他再没有见过那个大学生。

陆昶受了伤，尽量不说话，因为每一句不该说的话都会被传递给杨校长，每一个学员都在为自己能得到杨校长的信任而出卖别人。陆昶甚至不再敢想阮潇潇的名字，他怕自己在睡梦中念出声来，最后阮潇潇站在他面前，他机械地想着：这是谁？

阮潇潇，离我远一点。

所有的书本都会被母亲一张一张检查，新的同学里不知哪位会给母亲汇报他的情况。陆昶冷漠地靠在门边：“学霸，你空闲时间真多啊，那不要打扰我这个学渣努力了好吗？”

阮潇潇眼睛里明亮的东西一瞬间熄灭了，眼圈红了起来。

他说：“你答应过我的。”

“哟，我说过的东西多了去了，跟我算帐有意思吗？”陆昶转头进门，厌恶地扫视了全班，“别烦我了。”

陆昶趴在楼梯扶手上，胸口压着千斤十头，仿佛第一次在学校跑步，惶恐地不敢脱离队伍，最后没好的伤口又溢出血来，陆昶回头弯腰，喉咙深处又溢出铁锈味来。

“陆哥，你都不用休息的吗？歇歇，歇歇。”孙蒋坐在他脚下喘气，小李不知道在喃喃自语什么。

“把工具给我，我先上去吧。”陆昶咽下一口腥甜，温和地伸手。

孙蒋却死死抓住了陆昶的手：“不，我们是一个队伍，共进退！”

陆昶：“……道路千万条，你非要选择效率最低的吗？”

小李姑娘还在和自己较劲：“我跑不动了，但是就算爬也要快速爬上去。”

陆昶冷酷地甩开孙蒋的手，留下他在妹子面前夸张地嚎啕，小李追到孙蒋在的十一楼，终于跑不起来了，两人互相搀扶着往上挪。陆昶在十三楼仰头。

因为停电，大楼从四楼起就陷入了昏暗，四下安宁。从十楼往上，那诡谲的光芒处于不断变幻的蓝绿色笼罩了他的全身，仿佛置身于湛蓝的海水中。仿佛有一条黑白色的虎鲸从透明的顶层游过，喷出一团白云，发出轻盈的呼啸声。

陆昶双眸微张，眼波流转着炫目璀璨的颜色。

两个小尾巴终于追上了十三楼，陆昶一把拉住孙蒋：“你们……最好别上去。”

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味道。

小李喘着大气：“都到十三楼了怎么可能放弃……就算连门都打不开我也要证明自己……为了医院……”

陆昶放开孙蒋，小李终于冲上十四楼，捂住了嘴。陆昶坐在台阶上，闭上了眼，电流通过身体发出的焦臭味，他太熟悉了。

电力应急小组早就在第一时间来到了顶楼，太阳风暴造成的不可控波动，开关失效，所有触碰到的电线的人全部都被杀死了。

小李把白衣脱下来，盖住手中拿着焦黑工具的队长，擦了擦眼泪，问道：“我们该怎么办？医院怎么办？”

楼下的喧哗声往上传递，夹杂着玻璃器皿的碎裂和尖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