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恶之花(二)(1 / 2)
阮潇潇的家在景江市水族馆旁边,他的父亲是水族馆的训练师,母亲曾经是美人鱼,后来退役了,留下一身的关节疼痛疾病。
陆昶和阮潇潇唯一一次正经的约会,是在高三那年的寒假,在市水族馆。阮潇潇轻车熟路,领着陆昶去玻璃幕。
这是整个水族馆最大的水槽,里面有一只虎鲸。阮潇潇趴在玻璃幕上,水波流转的光芒温柔抚摸着他的头发和衣领,陆昶隔着水幕几乎能看到小时候的阮潇潇,在小小的角落里,遥望着玻璃幕另一边那个孤独的孩子。
“你知道吗,虎鲸是会说话的。他们喜欢说话,叽叽喳喳,像小学生一样。”阮潇潇笑起来,露出小虎牙,细细的眼镜链反射着水波一样的光芒。
“但是Alice不会说话,我从小就认识他了,他从来没有发出声音。”
阮潇潇指着在水池里从左边游到右边,又从右边回到左边的庞然大物。陆昶抬头看着虎鲸庞大的身躯,那颗圆圆眼睛里有着浓浓的悲伤。
他隔着玻璃抚摸Alice:“小时候我觉得他一定是生病了,所以想当医生,把他的病治好,但是后来才知道,没有与他说话的同伴,Alice才不会发出声音。”
陆昶从背后拥住阮潇潇:“我们两个就是同伴哦,虎鲸没有文字,我们可以在纸上说所有不能开口的话语。”阮潇潇的手指还停在玻璃上。他突然罩起毛茸茸的帽子,声音细细地说:“别……别让我爸看到。”
陆昶的侧脸紧紧贴着阮潇潇隔着帽子捂住耳朵的手,笑嘻嘻地问:“那你为什么还是坚持当医生?把自己逼得那么辛苦。”
阮潇潇头垂得很低,玻璃幕上细小的水珠沾湿了他细碎的头发。
“因为生病的不是虎鲸,是人类啊。”
阮潇潇大三,陆昶大二那年,雁大南校区的社团活动,陆昶悄悄买票跟在了南校区社团后面,看着阮潇潇如一个人同当年一般带着帽子捂起耳朵,站在玻璃幕前。
因为没有同伴可以讲话,所以虎鲸也不会发出声音。阮潇潇也失去了同伴。陆昶带着口罩坐在咖啡厅的角落里,想起来当年Alice充满悲伤的大眼睛。
那年Alice因为在表演时攻击训练师,被关进了海洋馆最小的水槽里,无法转身,无法游泳,从此不对公众开放。巨大的水槽中,已经没有那个来回穿梭的巨大身影。
“生病的不是虎鲸,而是人类啊。”
孙蒋阻止陆昶想要跳上扶手往下滑的动作:“陆哥,你要干嘛?”
“下面出事了,你听不到吗?”
“就是因为听到了!”孙蒋神情凝重起来:“陆哥你想好了吗,发电机烧成这样,根本不可能再恢复了,整个医疗系统可以宣告崩溃,可是受伤的人还在源源不断送进来,刚才已经出现刀伤,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没有社会统治力震慑,规则开始崩溃了。”
孙蒋慢慢松开陆昶的手:“陆哥,你只是个病人,我建议你自行离开医院寻找安全的地方。”
小李在后面抽泣着,白衣胸口的名牌现在夹在了袖口
“那你们呢?”
孙蒋把小李拦过来:“我们可是雁大的医学生啊!”小李带着哭腔嗯了一声:“健康所系,性命相托,为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医学生绝不会临阵脱逃!”
陆昶慢慢的笑了起来:“你们医学系上课教了把病人赶出医院吗?”他拿出贴着便利贴的手机,“受你们牵连,我可是还没见到我预约的牙医啊!”
三个人在十四楼的玻璃顶下互相凝望着。孙蒋也笑了:“这声陆哥叫得不亏!”
小李用手背把眼泪擦掉:“我先回住院部去找主任,告诉他这里的情况,然后来门诊大厅集合。”
陆昶和孙蒋同时应了一声:“嗯!”
陆昶又仰头望了一眼天空,Alice终于自由地翱翔在了广阔天地之中,他在心底默念:阮潇潇,我来找你了。
医生门把昏暗内室的担架都搬了出来,门诊大厅弥漫着一股浅淡的血腥味。
大多数人拉住一个面色通红的男子,他手里揪着一个医生的领口:“开什么玩笑,刚才我爸明明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你把他搬出来怎么就没了!”
医生扶了扶眼镜,解释:“现在病房和诊室都没有医生,令尊需要心脏除颤器,但是因为电力问题无法进行除颤,所以需要医生看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