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末日之花（二）（1 / 2）

因为姿势不对，陆昶做了几个小时的噩梦，梦里枪炮隆隆，杀喊震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差点滚到地板上了。

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事的陆昶揉着脖子，习惯性地把藏到靠枕下面的手机掏出来开屏看时间。

手机欢快地唱了四声小调，黑了。

陆昶陷入了困境。 手机没有电，这可怎么出门……

他去敲母亲的房间门拿充电器，敲了三声之后才想起来，母亲已经不在了。

陆昶握着房间门的把手，心中翻涌着无尽的酸涩。他揉了揉了要落下的泪水隐藏住。可是明明房子里空无一人。

凉水把手指激得冰凉，指尖泛白，陆昶拍拍额头，离开学校的很多年，他都改不了用凉水的习惯，简直成了一种执念，就如同最右边那颗想要无视却终究不能忘却的疼痛。

连续几天睡眠不足让大脑深处某个地方隐隐作痛，陆昶把冰凉的手贴在额上，甩了甩微长的头发，看中境中有些惨白的脸，又一瞬间有了不去医院的念头。

如果预约的病人不到，医生会等空吗。陆昶想，不自觉想象起穿过白衣的阮潇潇，阳光从左边照射进来，他细细的眼镜链在脸颊旁轻轻晃动，闪着微弱的光芒，浓密的睫毛投映出了一小片阴影，面容严肃，左手指着选择题的某个选项，右手握着笔，在旁边计算着。陆昶考试大多数时间都是趴在桌上睡觉，阮潇潇来了之后他就趴在桌上看阮潇潇，要是阮潇潇做完卷子复算时想起来往他这边瞥一眼，他就写纸条做鬼脸去逗阮潇潇。

阮潇潇大多数时候都是提前交完卷子然后抽出王后雄教案来看相似题型的解题步骤。陆昶一个一个纸条飞过去，经常能骗得阮潇潇把答案给他。阮潇潇不仅能把正确答案记下来，还能根据陆昶的作业水平故意把某些答案进行陆昶式处理，这样陆昶也就不能再把答案传播给其他人，十分硬核。

那时候阮潇潇单手扶着书，转过头来仰起下巴，勾起嘴角，带着一丝骄傲的神气，仿佛就是一个张开羽毛炫耀的小孔雀，可爱极了。陆昶想起，他预约的医生是阮潇潇，阮潇潇在等病人的时候会不会也是乘这空隙时间抽出一本书来看，一边心不在焉侧脸往门口瞥一眼。如果骄傲的小孔雀没有望到该来的人，会不会有一点失望，只是长大的阮潇潇，应该学会了把情绪掩藏得很好吧。

但是表情隐藏得再好，不意味着真的就不会痛了。陆昶因为想起高中生活而微笑的嘴唇僵硬住了。阮潇潇刚来十五班的时候也看不出什么来，只有他知道那天的阮潇潇有多害怕。

陆昶扶着洗手池的边缘，他在阮潇潇毕业时的告别并不愉快，两人都带着此生不再相见的气场。而现在，在终于履行完一个儿子的职责后，他终于可以遵循自己的意志，去医院，看牙医了。

陆昶家里没有充电宝，他的手机在沙发上用拔匆匆拔出的充电插头充了百分之十八的电。他打开短信确认了一下预约时间，为了避免手机中途关机，他抄了一份时间和医生联系的便利贴，贴到手机背面，然后拔下插头，一起塞进了大衣口袋。

他要去看牙医了。

出来电梯打开楼道大门的一刹年，席卷天地的白色几乎把陆昶一起冰封起来。

近十年没有严冬的景江市，下雪了。

过了子时，陆昶入睡的那几个小时，天空中出现了点点白色的碎屑，覆盖住了绿植和路灯，也铺满了路面，把地面铺成天空，把世界埋进一片静谧中。

陆昶伸开双手，望了望背后那再熟悉不过的深色大楼，因为覆盖了白色，显出一种生机勃勃的陌生气息来。小区的路面中间已经有清理过的痕迹，居然也布满了小孩子充满活力的脚印。路边堆积起来的雪里夹在着红色的碎片，中国的新年就是如此把一切都拉进喜气洋洋的气氛里。陆昶在路面中间再次堆积起来的薄雪上慢慢踩过，仿佛置身空旷的雪原。

这种悠长的孤独之感一直延续到他到自家的停车位前。

简直分辨不出这一排四辆车哪辆姓陆呢。

他犹豫的按下了车钥匙，隔壁那辆的车灯羞涩得闪烁起来。

果然认错了。

陆昶探了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空中飞快消散。他拨了拨头发，先选择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座，从另一个角度欣赏了一会儿面前的雪景。

前窗被雪堵得严严实实的，宛若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