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2 / 2）
“那种车一年的养护费和保险费太高了。”
陆向泽坐到副驾位上，扣上安全带后长舒一口气：
“开两三年的费用就够再买一部这个车，不划算。”
陈情不以为然得撇撇嘴，心想这老哥还真是富二代中的一股清流。车子发动后，车载CD机里传出干净的钢琴曲声，陈情忽然有一种和身边人是老夫老妻，已经如此出行无数次的错觉。
“去这里，你开车注意安全，我先闭会儿眼。”
陆向泽设置好了导航，将手机稳稳地扣在陈情眼前的支架上。陈情抬手随意缩放了一些地图，发现吃饭的地方离他住的小区竟相隔不远，不知陆二少是有意还是无意。
“你放心吧，我开车特别稳！”
陈情虽然嘴上说着，但心里还是有点紧张，悄摸地在陆二少看不见的方向在大腿上擦了擦掌心里的汗，才挂档启动。而陆向泽倒是毫不客气，调低座椅靠背就闭上了眼。
陆向泽的睡颜，一半被笼在从车窗外映入的昏黄路灯下，一半掩在阴影里。长长的睫毛和垂下前额的刘海，随着车身微微颤动。陈情伸手探了探正对着陆向泽面颊的暖气出风口，担心风太大吹着人不舒服，又轻手轻脚地调低了些风速。他趁着看右后视镜的功夫，打量陆向泽的脸。眼神扫过他高挺的鼻梁，和那微微拱起一个小山丘的下巴尖。不知是不是光影的缘故，陆二少似乎还是蹙着眉。
随着丰田车在深夜S城里的高架上穿梭，陈情感觉自己的心被一点点地填满——项目、工作、钱、甚至是自己喜欢得不得了的音乐剧，自这一刻起相比眼前人似都褪去了原本鲜活的色彩。在法学院读书的时候，他如此奋力地想要成为全A生；放假的时候他不敢松懈，四处投简历找实习；现在工作了，他终日只思考着自己如何能尽快晋升早日独当一面，好让他那个了不起的母亲看看，同性恋者也可以做到业界顶尖。可此时，他蓦然觉得自己从过去到现在苦苦追求的东西都挺没劲儿的：以自己现在这个水准，跟在陆二少身边当个小法务绰绰有余。若是自己辞了律所的工作，去华通就职。不管具体能做什么，只要能天天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工作，尽管只是如此暗暗喜欢，是否有可能过得比现在还开心？
导航仪显示目的地就在右前方一百米。陈情减慢车速张望着停车的地方。突然。一辆送外卖的电动车悄无声息地从车的右后方窜出来。幸好陈情正准备拐弯，车速也很慢，才没有发生剐蹭事故。
一脚刹车下去，惊了陈情一跳，也惊了那位骑手一跳。他回过头来朝陈情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那是一张和陈情年龄相仿的脸。
陈情一下清醒了。
——请问陈先生，你在发什么梦？
喜欢能当饭吃么？放弃了律所的职位，没了高级公寓，没了可以任意支配的钞票。等有一日你也开始一分钱掰成两分用，为了生计在这座城市里奔波，你又觉得你可以撑多久？还想辞职去华通……陆家的那滩浑水是你有本事搅和的么？更何况人家陆二少对你是什么心思，你能确定吗？怕不是你自己自作多情吧。
陈情扫了一眼副驾，应该是刚才那一脚刹车带来的震动吵醒了陆向泽。只见他慢慢转醒，把坐椅靠背调正，向窗外望了望道：
“到了是吗？可以停路边吧，这儿晚上没人查。”
“……好。”
陆向泽带陈情来吃的小店是家潮汕煲仔粥。似乎在他们来之前，夜宵档刚走了一波客人，现在店里只坐了零散几桌。陆二少坐下，点了个生滚鱼片粥，又让陈情看着叫了几份小食。本来没太感觉到饿的陈情，一闻着端上来鱼片粥的香味，肚子就开始叫唤起来，赶紧起身给陆向泽和自己一人盛了一碗。
一时二人无话。在粥氤氲的蒸汽里，两人都捧着粥碗吸哩呼噜地喝着。陆向泽接着和陈情聊起如何建设防御机制，才可以防止和此次临时出售股票同样的事情再度发生。陈情从法律角度给了陆向泽几点建议，末了加上一句：
“其实防来防去，都不如把剩下的股票都处置了。”
“防来防去，最难防的还是背后捅出来的刀子。”
陆二少接道。
陈情一时语塞，愣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
“咱们这边顺利交割的事情传回国，集团那边有什么反应么？”
陈情曾一度吃惊地了解到，陆二少和自家大伯的沟通基本靠秘书、正式邮件或办公电话传递，两人连对方的微信号都不知道。如今陈情和陆二少成功解决股票危机，尚不清楚陆家大伯那边会作何动作。
陆向泽叹气，见着陈情的粥碗空了，便又抬手帮他盛了一碗。
“集团和大伯那边都没消息。但我们还在飞机上的时候，Leo和我说我爷爷的情况不是太好。我大伯想要放弃后续治疗。“
”啊？为什么？“
这几年坊间早有传闻说陆氏集团的创始人陆德山罹患癌症，再加上老爷子今年也近八十高龄，情况不佳的近况倒也不让陈情感到奇怪。只是陆家大伯居然想要放弃后续治疗，这未免也太不孝顺了吧。
”不知道。这次出差前我去看过一次老爷子，精神还行，但医生的态度普遍不乐观，说撑不过今年。明日我再去看看罢。“
陆向泽面上表情未变，但眼神似乎暗淡下来。
陈情看着一阵心疼。可他从小没有父亲陪伴，和母亲那边的亲戚也接触甚少，至今都没遇过骨肉至亲生死别离的情况。一时想安慰对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的眼光瞟到粥店斜对面有一家便利店尚开门营业，灵机一动，便拍拍陆向泽的肩膀，起身就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登登跑回店里，从大衣里掏出了两大板好时巧克力，一股脑儿塞进陆二少手里。
“不会有事的。陆老爷子和你一样，都是吉人自有天相。”
陈情是想起那日二人在东京，也是这样一个冷风嗖嗖的夜晚，也是这般吃着好吃的东西却突然收到坏消息。他可是亲眼看见陆二少跑出居酒屋，一个人蹲在便利店前啃了一大板的好时黑巧克力。
陆向泽拿着巧克力，有些失笑。
“那是因为有你呀。”
陈情赧颜，赶紧低头吃菜。
二人又聊了会儿TOKI收购项目的事情，等到准备起身结账走人，才惊觉已经快凌晨三点。从小店走回陈情租住的小区并不远，本来陈情还担忧陆二少一个人开车回去不太安全，坚持要给他叫个代驾。但陆二少却晃了晃手机地图，示意从这里回到他住的地方也不过6、7分钟车程。陆二少的本家大宅在B城，S城的这处住处也是临时租住。故和陈情一样，也选择了靠近CBD的小区。
“那我走了啊，你开车慢点，回去早点休息。”
陈情把自己的箱子从后备箱里拿出来，立定和陆二少摆手道别。话脱出口后，竟有些鼻子发酸的感觉。
——这一别，怕是真难有这种私下独处的机会了。
陆向泽把后备箱关上，看了一眼陈情，上前两步，把他轻拥在了怀里。
”谢谢你。各种意义上的。”
陈情比陆向泽稍矮半个头，被一下拉入了他温暖的脖颈里。陈情拍了拍他的背，回道：
“我也要谢谢你。”
——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和你一起工作的机会。
也谢谢你容我做了一场如此美好的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