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 2)
“你长得特别像我以前的一个朋友。”白头发盯着她的脸,突然说。
安琪差点噗嗤一声笑出来——原来老年人套起近乎来也这么俗套。
正想着如何礼貌又坚决地把这搭讪挡回去时,她的手机就唱起了歌。
“They say you’ve found somebody new.
But that won’t stop my loving you.
……”
那是一个闹钟,用的是《罗马假日》的主题曲《Am I That Easy to Forget》。其实和《罗马假日》相关的歌中,《Yesterday Once More》要更有名一些,但安琪就是偏爱自己手机里的这一首。
刚刚七点。
安琪在这个时间设一个固定的闹钟,是为了提醒自己,再过半个小时,就要启程去酒吧上班了,因为经常加班,总会一不小心就忘了自己还要赶下一个场子。
她掐了闹钟,朝白头发耸耸肩,算作回答。
接着她给Jacky打了个电话:“Jacky啊,不好意思今天晚上我可能赶不上去酒吧了,有个孩子出了车祸,我现在在医院里,对,我是目击证人……肇事者……”安琪边说边看了黑风衣和年长男子一眼,“是一辆出租车……对,等她的家长……啊?你也不去店里?嗯嗯嗯,好了就这样了,我先挂了。”
白头发却并没有在意安琪的冷淡,见她挂了电话,问:“晚上还要上班啊?”
安琪只是随口“哦”了一声。她其实是个很谨慎的人,很少向别人透露自己的生活细节,最初是因为不想跟别人提起自己的身世,后来这种刻意成了一种习惯。要不是当初Jacky装模作样地要面试,又拿腔拿调地要她的学历,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大学都没毕业。
“姑娘是做什么的?”
她一愣,像是一下子被噎住了,原来并不只是洗头房小弟和足浴店的小姐姐才会这样不顾别人的冷脸锲而不舍——梁心悦每次带她去这两个地方她都被搭讪得心烦意乱,后来就死活也不肯去了。
她最后还是轻轻吐出了三个字:“做业务。”但忍不住地,她悄悄附送了一枚白眼。
“哦。”白头发沉思着点了点头,“看来很辛苦啊。”
安琪几不可察地撇了撇嘴:开宝马的人当然觉得骑自行车的人辛苦了,不然怎么会有人说宁愿坐在宝马车里哭泣也不愿坐在自行车后微笑呢?
手术室上方的红灯还亮着。
安琪不再跟白头发纠缠,而是弓着背,两只手撑在身体两侧,盯着那盏红灯一动不动。随便哪个人,应该都能get到她周身散发出的冷。
但白头发显然是不在其中的——他从西装的内袋里掏出一张纸片,弯腰递到安琪的面前,“这是我的名片,请多指教。”
他站着安琪坐着,安琪觉得这样的姿式翻个白眼会特别方便,但白头发的语气谦卑而客气,她实在不好意思无动于衷。于是她缓缓起身,两只手接过名片,说了声谢谢。那“谢谢”里有明显的敷衍。
白头发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将眼光越过了她看向窗边。看到白头发的眼神里像是有几分忌惮时,安琪不由回头看了看。
黑风衣正笔直地站在窗边,一双好看的眼睛眯成了细长条,看起来冷嗖嗖的。
安琪和白头发几乎是同时收回了目光,白头发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打电话给我。”
安琪又道了声谢,才装模作样地低头去看那名片。
名片上清晰地印着“海盛集团”几个大字,名片的主人是“龙海盛”。安琪悄悄地弹了一下舌头——海盛集团是当地最大的海运公司,龙海盛是商场上的传奇人物,他白手起家创立海盛的故事媒体是隔一段时间都要拿出来宣讲一遍的。就连安琪一个对大人物不敏感的人,对他也略知了一二。
还在学校的时候,她曾跟梁心悦、林苏讨论过,为什么所有关于龙海盛的报道,配图都是他年轻时的照片,那时梁心悦就撇了撇嘴,用调侃的语气说了声“老公子”。
年轻时的龙海盛上眼皮还没有松弛,下眼皮也没肿,看起来倒还真是个一表人材的公子。因为这双变化了的眼睛,安琪一时居然没有将他和新闻上的照片对上号。她将名片塞进口袋,朝这位“老公子”扯了扯嘴角,那像是一个笑容的起始,但她并没有让这个笑容绽放出来,而是马上收了回去,它既是一种礼节性的回应,也说明一种态度:我对你是谁并不感兴趣。
窗边空空如也,黑风衣已不知去向,而楼梯口有纷乱的脚步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