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2）
“出息。”Jacky看了她一眼，自己走去储藏室抱出几瓶绿色的酒来，往桌子上一放。
安琪把酒往柜子里摆的时候，门口进来了一个啤酒肚的男人，男人长着一颗圆溜溜的肉脑袋，粗短的脖子上一根不知道什么材质的链子比狗链还要粗，他怀里搂着的一个浑身淘宝爆款的小姑娘看起来不到二十岁。
“这儿我常来，我就喜欢这儿，清静，你看旁边都热火朝天的，这儿都没人，像我这种地位的人，别看平时人挤人地被围着，其实真心不爱热闹。贴上来那些人哪，都没几个有真心。你就不一样，我就爱你这份真心，挺好，挺好。”
肉脑袋一口北方口音，搂着小姑娘来到吧台前，看了看酒水单，好像才反应过来似的对小姑娘说：“哎哟我的姑奶奶，你快去找个地儿坐坐吧，别跟这儿站着了，我跟他们熟，估计有得聊，你先去坐，去坐。”
小姑娘撅了撅嘴，娇滴滴地吐出几个字：“不要嘛。”
姑娘露出了一口参差不齐的大黄牙。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就听回话吧，好了，乖，快去吧，我跟这位——”肉脑袋看了看Jacky胸前的名牌，继续说，“杰克儿，对，杰克儿，我们要谈谈生意上的事，我可能要收购他们，对，收购，你在一边也听不懂，多无聊啊，快去快去。”肉脑袋几乎是抱着小姑娘离开了吧台。
再回来的时候，他神神秘秘地对安琪和Jacky发问：“你们这儿，菠萝啤有吗？我女朋友——”他回身指了指正柔情似水朝他张望着的小姑娘，“她还小，喝不了你们这些洋酒，就菠萝啤吧，我记得超市里四块钱一听的。然后你帮我打开了，把酒倒在这些杯子里端过去。”肉脑袋盯着吧台上被安琪擦得闪闪发亮的杯子，眼睛也像那杯子一样放着光。
安琪看Jacky不说话，就知道他正憋着什么坏招，于是抢在他前面说：“先生，我们这儿——”
但Jacky很快打断了她，朝那个男人说：“先生，我们这没有菠萝啤，我们只卖洋酒，您这样，出门左转，走50米，那儿我们有一分店，挺大一门脸，那儿有卖，那儿还有——”Jacky把头凑到男人耳边，轻声说，“脱——衣——舞表演，我觉得您女朋友应该看看，学习学习，女孩嘛——您说是这个理儿不？”
Jacky不知不觉地带上了北方口音，安琪在底下踢了他一脚。
“是是是，是是是。”肉脑袋赶紧点头。
“我等下给分店打个电话，您算是VIP了，叫他们给您打个折，五折您看行吗？”
“行行行，就冲您这豪气，我也必须得去，必须去。”肉脑袋继续点头。
男人乐滋滋地走过去搀起小姑娘，不知道悄悄说了些啥，那小姑娘脸红了，拿手轻轻打了一下他，说了声“讨厌”。安琪看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并没有预料到，这个小姑娘在她以后的人生中还会一再出场。
两个人走到门口，肉脑袋还回过头来对Jacky说：“杰克儿，回头跟你老板约一约，我平时的小费可不是白给的。”
“好嘞——”Jacky拖长了声音回了一句，听起来像个古代的酒保。
“我说你损不损啊？”看两个人终于出了门，安琪斜着眼睛对Jacky说，“你也不怕人家带着七八个小弟上门来砍你。”
“喝个菠萝啤都要选最便宜的，你看他是有小弟的样子吗？我还都怀疑他有没有小弟弟呢。”
安琪在桌子底下又踢了Jacky一脚。
“喂喂喂，再踢我就开除你了，都不知道谁是老板了你。”Jacky叫了起来。
“也行。”安琪假装往更衣室走。
Jacky跟在她身后，“别走别走，请你回来，为我无聊的人生添点光彩。”
安琪这才撇了撇嘴，重又走回来，拿起一个杯子来擦。
“你说当初那么多伶俐的小姑娘，我怎么选中了你？”Jacky叹了口气。
“那么多伶俐的小姑娘，一听说你酒吧里只雇一个服务员，还要兼任采购和财务，都被吓跑了吧？”安琪把杯子放下，对他说。
“那也是，不过，我还真喜欢现在这样，清静。”Jacky说着伸了下懒腰，“像我这种地位的人，别看平时人挤人地被围着，其实真心不爱热闹。贴上来那些人哪，都没几个有真心。你就不一样，我就爱你这份真心，挺好，挺好。”
安琪朝他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一整晚，Jacky的酒吧才接到两拨客人，一拨是帮初中生，他们每人点了一杯鸡尾酒，就坐下埋头做作业。
“我觉得你这可以改成图书馆。”安琪在吧台里看着那帮初中生，压低了声音对Jacky说。
“你以为我这里是麦当劳？”Jacky也盯着那帮孩子，“现在是什么风气了，孩子们都不去麦当劳做作业了？改酒吧了？在家里做作业就那么不好吗？”
“你不是也不愿意在家里呆，才躲到酒吧里来的吗？”
“这哪能比啊，他们都还是小孩呢。”
“你不是？”
“哈，原来你的坑挖在这儿。”Jacky眼睛朝安琪斜了斜。
安琪耸耸肩，一副“原来你才明白过来”的神情。
Jacky的肩膀轻轻撞了撞她，下巴朝那几个学生一扬，“你过去看看，别让那帮小朋友喝醉了，他们要有什么题不会做的，你也帮着解一解，做完早点回家。我可不想让我的违法行为持续太久。”
安琪走过去，看见孩子们都埋着头在解题，酒并没有动。离安琪最近的那个孩子拿着一把尺子在一个几何图形上比划了很久。
“这里连个线试试。”安琪在那个图上指了指。
那孩子把她指的两个点连了条虚线，惊喜地抬起头来看了看她，说：“姐姐你真行，你是附近的大学生吧？”
“算是吧。”安琪说着走回了吧台，继续擦那些本来就已经亮晶晶的杯子。
大约是作业都做完了，那帮孩子们端起酒杯，相互碰了碰，一边品酒一边说着闲话，酒喝完了便买单走人。
“现在的小孩子，真了不得啊。”Jacky摇摇头，嘴里啧啧有声。
那帮初中生刚走，门口就进来了几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一坐下来就开始讨论各种Fund（基金），一听就是附近投行的工作人员。他们点酒的时候，安琪就站在旁边听着。
“你是——安琪？”其中一个戴眼镜的青年犹豫着问她。
“谁？”
“哦，不好意思，认错人了，你长得特别像我们的一个师姐，那可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拿奖拿证拿到手软的。”
安琪朝他笑了笑。她拿着酒单走回吧台时，看见Jacky正一脸同情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