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2 / 2）

他左手持刀，对着那只笑得很夸张的多啦A梦象征性地切下去，然后就把刀递给站在旁边的白发苍苍的管家。管家接过刀往旁边让了一步，他从那个空当里迅速走了出去。

众人像是松了一口气，女孩子开始娇俏地说：“No no no，no butter，no butter。”男孩子开始相互扔蛋糕，一切都像他十岁以前的生日会一样。

四年的时光，足以把孩童变成少年，有一些同学的面容有了很大的变化，大家都已经过了变声期，他也不能凭着声音分辨谁是谁了。

回身站定，望着那喧闹的人群，他觉得自己和他们之间，仿佛隔了整个世界。

“刚才许了个什么愿？”妈妈跟过来问。

他低下头说：“就刚才那个，重新许了一遍。”

妈妈白了他一眼，扭头走了。

一个迟到了的华人女孩穿着雪白的纱裙，打扮得像生日蛋糕上的小糖人，挤开人群朝他走过来，众人的目光都向她聚集，女孩子们毫不掩饰地撇着嘴。

“承翊哥哥，Happy birthday！”女孩手里捧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目光热切地看着他。

他转过身来，愣了一会神，才认出面前这个人是谁。

“菲菲呀，几年不见长这么高了。”他接过礼物，心不在焉地抓了抓上面的缎带。

她叫丛凌菲，是他妈妈闺中密友的女儿，也是他的同学。以前，她是羊角辫上绑丝带的小丫头，但他休学这几年，她迅速地长大了，身形已经有几分像大人。

“What a big day! 要不是阿姨called me，我还以为你又不会celebrate呢，you know I ……”

丛凌菲跟他一样，在学校的课程之外，还要接受严格的中式教育，有好几个中国来的老师专门辅导，在家里也一定要讲中文，但很多时候，她嘴里还是有意无意地蹦出零碎的英文。

“思奇呢？怎么没看到他？”注意到他并没有在听，丛凌菲结束了中英夹杂的激动，换了个话题。

但这个话题，他一样不太感兴趣。

他看到妈妈走进了书房，关门之前，她回望了一眼大厅里热闹的人群，脸上像有无尽的哀伤。

他把礼物搁在手边的桌上，对丛凌菲说了声“Excuse me”，就转身向书房走去。丛凌菲惊讶地看着他，似乎很费劲才咽下了没说完的话。她皱着眉头一跺脚，带着一股不甘的神情，转身走进了人群。

门是虚掩的。

妈妈坐在一张扶手椅上，对着一张照片出神。他进来时，她正慌乱地想把照片藏起来，但已经来不及了。

照片上是个平常的乡野孩子，大约五六岁光景，虽然扎着两只小辫，头发还是乱蓬蓬地糊得满脸都是。上衣明显小了，紧紧地箍在她的小身板上，裤子却又过于肥大，从颜色和款式来看，应该是由男孩的裤子改成的。

他拿过照片凑近了看，才发现她的左耳垂上有一粒绿豆大小的朱砂痣，鲜红鲜红的。照片后面有一行字，看起来是一个地址，地址旁写着“林木生”几个字。

看见他皱起的眉头，妈妈露出了一个惨笑，但嘴角一抽搐，那个笑最后居然变成了哭，“他说没有，他一直骗我说没有。”

他伸出手去，摸了摸左边的眉毛，正想说点什么，却看见书桌上还放着一块布，不知道是从哪件衣服上剪下来的，上面有暗红色的硬块。他拿起来摸了摸，知道是凝固了的血迹。

妈妈惊慌地将布片抢了过去。

他走进书房的洗手间，把手洗了一遍又一遍。

外面，妈妈的哭声里夹杂着长长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