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月·清风（1 / 2）

那一天语文课的时候于铭阳又捻着那只不锈钢的基佬紫色保温杯，夹着教材书慢慢悠悠地走进教室。

他很自然地开始上课，根本没有像是知道了班上某某某同学踩着铃进校或是某某某同学早读迟到了半个小时的样子。

夏熹若有所思地把目光瞥向趴在课桌上的韩凓。

那个人若无其事优哉游哉地掏出语文书，还对着一直盯着他看的袁齐盎邪恶的勾了勾嘴角，做出一个“赶紧谢主隆恩”的嘴型。

早上的那个蓬头发男生坐在袁齐盎后面，脸上始终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黑色的0.5号笔飞快地跟着黑板前于铭阳滔滔不绝的知识点在横格子上舞动，一刻不停。

语文早读的时间为单数日，韩凓每天都会恪尽职守地候在教室门外，然后准时准点的在上课铃响起的那一瞬间吧即将冲进教室的袁齐盎或者是他的哪几个整天厮混在一起的“好兄弟”拦在门外。

于铭阳是个教师界的老古董，一向将“一日之际在于晨”这句话作为人生格言，因此他把早读课的规矩看的很重。

每一次但凡是哪天韩凓心情不好了，把那些三天两头迟到的人的名字报上去，于铭阳总归会在课上当中把那些人骂的狗血淋头，颜面尽失，不由分说全都被扣上风气不良，学习态度一塌糊涂的帽子。

但是即使是这样，那群男生的感情依旧要好的坚不可摧。夏熹每次都不去管韩凓的恶劣行径，她一向对他们这种莫名其妙而且幼稚的“小打小闹”表示真心看不懂。

反倒是第一次早读迟到了一节课的那个男生，自此以后每次都来的比夏熹还要早。

每次夏熹拿着楼下小摊上一块五一个的茶叶蛋走进来的时候都能看见他坐在位子上，要不就是在埋头写课外卷子，要不就是带着耳机在读课本。

没想到那个男生居然是个学习这么认真的好孩子。

更叫她想不通这么一个好学生居然和那个一天到晚只知道满足于自己万恶私欲，平日里看着对学习毫无兴趣的韩凓感情这么好。

摸底考的时间比夏熹预想中来的要晚了一些。

在周四，一天之内全部考完，学校预计的是最好周五放学前就能把成绩和年级排名都录出来。因此周五这天学校规定年级里全体学生都要提前半个小时到校参加考试。

夏熹抽到了105号考场，原先的高一五班。阿凉这次没有跟夏熹分到一起，她这次在208，是西面的物理教室，离105相当远，隔了有好几栋楼。

韩凓就坐在夏熹的斜后方，还有她班上另外一个不大认识的男生，被分到了教室最后面靠门的位置。

出乎意料的是夏熹在这里碰到了胡婕。

胡婕跟她坐得很远，在第一排靠窗，夏熹能隐约从后边看到她歪着头，对着窗户的玻璃拨弄着刘海的手指。

直到监考老师走进来，整个考场都很安静，就连韩凓都变得一本正经起来。

中午的时候阿凉过来找她，她跟阿凉谈起了胡婕。

“啊，胡婕啊，不清楚······大概是西面十一班的吧。”

十一班，普普通通的一个班级，谈不上好，也说不上是差。

“······但是我当时叫我妈去问了一下，听她说，这个胡婕似乎中考的时候是吊车尾，原本她该去十三班的。”

夏熹垂眼。

偏头看见韩凓靠在栏杆上，又在跟那些男生说笑。

夏熹看见他把别人倒给他的两颗木糖醇口香糖一起扔进嘴里，和两三个男生一起，站姿随意，脸上一派轻松，吐出口的都是大胆且根本不见含蓄的吐槽内涵笑话，丝毫看不出考试的压力和紧张。

这个人，天生就是这样么？

无论做什么事情看上去都是漫不经心，看上去很认真，会说话，对谁都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也开得起玩笑，但其实什么都没放在心上一样。

明明开学典礼那天还认真得那么有摸有样，现在才不过过了三四天，就已经这么急着本性暴露了。

“下午考什么？”

“嗯物理化学，等会儿吃完饭先有一门政治。”

他们高一刚进去生物和地理是用不着考的。但是按照之前学校里发下来的考试时间表，一天下来就是只考七门课，考完也得要快七点了。

“哈啊——”整个人躬起身子，反手直直地往前推出去，极近舒展地伸了个懒腰，使出洪荒之力在夏熹耳边呼出一口气，“一天考下来我感觉自己真的绝对会死！你都不知道我们考场的那个老妖婆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就一直站在那来回扫视，气场强大到我都不敢抬头看时间，半天下来屁股疼到爆炸。”

夏熹忍不住笑了出来，两只手搭在墙上看她：“哪来你这么夸张，让你坐着还不满意，还要死要活的，你这小屁股未免也太娇气，豌豆公主？”

然而在接下来地五个多小时里，事实证明了阿凉中午讲的话是对的。

考完了最后一场化学的夏熹趴在课桌上虚脱无力地这么想。

最后还是阿凉提前收拾好书包奔出物理实验楼绕进305的考场来找的她。

因为没有什么要紧事的通知，考完试也不用再特意回行政班级，所以不少学生都是一收完答题卡就整理东西去教室外拿了书包就走了，韩凓也自然一早就跟着同学结伴离校。

整个305的考生几乎都三三两两的放学，班里就剩下十几个全都不认识的别班同学聚在一起摊着卷子对答案。

夏熹在收卷前五分钟就开始趴在桌上，时间久了感觉肚子有些饿，刚刚打算起身收拾文具就看见阿凉像是裹着热风一般地跑进来，额头上还有没被电扇吹干的一层薄汗。

“干嘛，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之前还说我，现在比比到底谁是豌豆公主,小样？”

夏熹无力地试图弯一弯嘴角：“我收回之前讲的话并对自己在中午对公主殿下做出的无礼行径感到真心的忏悔。”

阿凉挑眉并未接话，反而是把目光转向了窗外。

走去地铁站的路上阿凉问夏熹：“今天考得怎么样？”

夏熹耸了耸肩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你也知道的，我理科一向不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头发一荡一荡的，鞋子摩擦在人行道的混凝土上，发出细小的声音。

阿凉切了一声，语气不屑：“偏科大佬。”

夏熹不置可否，微微倾头，默默地想着之前在她印象中阿凉的成绩单和年级排名，在心底轻轻地，极其难以言喻地叹了口气。

——阿凉这个人啊。

第二天中午，学校准时将各班的所有科目年级排名一次分发到班主任手中。

一时间年级里到处都是侥幸心理被推土机碾压扎碎的学生哭号出的怨声载道。

学校里采用的是电脑阅卷，但文字大题和作文还有理科里的一些压轴题还是要人工手批。

所以饶是有了新兴技术，一中的效率还是迅速地可怕。

就是连夏熹也有些猝不及防，一中的效率居然这么高，坊间一中老师全都是“人肉批卷机”的血腥传闻居然是真的，真的第二天中午不光是分数，居然连各科排名都印出来了，这学校的批卷老师简直堪称残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