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2 / 2）

他看到那份诊断书了，我明明藏得很好但是还是被他看到了。他没有问我，我不敢说。他跟我待在一起的时候一直是笑着的，但是我知道的，我听见过他半夜蒙在被子里闭着眼睛小声地哭。他说对不起方城，说他是个包袱。我不能醒过来，但是我很难受，好像有把刀子在戳我的心。我好想吻他，好想对他说我爱他，他不是我的包袱，好想告诉他想哭的时候来我这儿我会一直在的。

但是我不可以醒过来。

“4.29

他走了，他说要跟我分手，让我别找他。我怎么办？

“4.30

我找到他了，但是他不愿意见我，他让我走开，说不爱我了，我不信的。

我听着他一边说一边哭，我怎么能放他一个人？

“5.7

他一直躲着我，躲了我这么久，我终于见到他了。我想问为什么要走但是我其实心里明白，所以我就抱着他，他想推开我，但是他没有力气。他又瘦了，是我没有照顾好他。

他又哭了，我很心疼。是我的错，我怎么能让他哭？

……

唐子煜缩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翻着看着，像机械一样。他的指尖冰凉，心像被钝刀子割着磨着，痛感传入四肢百骸。

写着字的页数越来越少，日期跳跃的幅度也越来越大。唐子煜细细看下去，最后一篇的字迹很新，篇幅挺长，像是最近才写下去的。

“6.13

他晚上让我讲了我们是怎么在一起的，他可能害羞了，但我觉得很可爱。

我知道他什么都不记得，最亲近的人是我，我没忍住，跟他说了。我有私心，我是小人，我乘人之危了，我跨过了那一条我一直以来守着的线。我很想让他知道我很爱他，但我不确定他是不是抱有和我一样的感情。他说没人会不喜欢我，然后我问他喜不喜欢我，他犹豫了。那个时候我知道自己大概没什么希望了，但是他说喜欢，我以为是朋友之间的，或者说再奢侈一点，亲人之间的喜欢，但是他说不是。

他吻了我。虽然那还算不上是一个吻，但我愿意把它叫做吻。他说是这种喜欢，说想和我一起走未来的路，问我要不要跟他在一起。

说实话我真的不敢相信。在他失忆的时候，我心中吻他千回百回，但我知道我不能这么做，能和他待在一起我就很开心了，我不要求这么多，但是他说他喜欢我。

我终于吻了他，我在心中演练过那么多次，到那个时候我居然有点想哭，太熟悉了。

我叫他名字，我明明叫过很多遍他的名字，但现在是不一样的。那个时候我的掉下来了，我说我们重新来过。

他还是不要想起来了，我真的很自私。

再往后就是一片空白，唐子煜双臂抱膝，由着笔记在桌面上摊开。

他就那么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这份带着一部分真相的剖白将他打得措手不及，不知作何反应。

他眼眶酸胀，内心苦涩。他以为自己至少了解方城心里想些什么，却没想到一直以来只是被对方温柔地迁就着，绝口不提受过的苦。他把最好最完美的一面展现给他，永远都是沉稳可靠的，而柔软脆弱的那一面，唐子煜从没看到过。

而这些苦，带给他的不是别的人，正正是唐子煜。

“你怎么这么差劲啊……”他心里五味陈杂，最终轻声质问自己，声音散在空气中，被窗外的风卷着带走。

他不知道坐了多久，坐得腿都有些麻了，才拿着手机看时间。

凌晨，2:23。

他将笔记本按原来的样子放好，才握着手机浑浑噩噩地回到房间。走到门口，他总算是清醒一些，没有立马推门进去，而是靠在墙上给宁皓发了条信息后才进入房间。

唐子煜已经将动作放到最轻地躺上床，但方城还是翻了身过来，半睁着眼问他：“怎么了？”

他动作一顿，低着头盖好被子，说：“去喝水了。”

“唔。”方城把他搂到怀里，冰凉的触感证明怀里的人在说谎，但他没戳穿，又阖上眼睛，低声说，“下次叫我。”

唐子煜应下来，忽然很想落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