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1 / 2)
笃行中学的爱知楼其实是个小型博物馆,里面有些旧物,这些年来搜罗的文物珍稿一类也放在里面。至于群星室,是近两年才返修的。已经死去和没有死去的有成就的人都在那里留下过影像或是只言片语,一片黑暗,只有星星点点的亮光照着面目沉静的画像和介绍。
我在门口刷了一次脸,熟门熟路地走进去。红木的相框拍成一列,簇拥着左前方的那几张,萨尔斯莱曼低垂眼睛,坐在扶手椅上的照片之后,董晰带着金丝眼镜,严肃又知性的照片之前,林昭平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复古的油画似乎是她自己画的,手法我很熟悉。
她的笔触里,她自己是清隽挺拔的,身后是苍蓝的湖面,飞鸟在湖上盘旋,一辆车停在很远的地方,不过车似乎没画好,颜色有些古怪。
“很漂亮,对吗?”
身后有个人问。
我第一反应是诺亚,很快意识到诺亚绝不是这个口气,显然,来者是作为他音源的林昭平。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的音源就是林昭平呢。
我一边费解一边回过头。来人果然是林昭平,套着件白外套,胳膊里夹了个巨大的画具盒,看起来像个艺术家。他自然地走到画像面前,掏出东西就开始涂涂画画。
“我还想着你什么时候能回来,”他语气有些古怪地说,“没想到这么快。——对了,我画的怎么样?”
“你画的?”我问。
“……不是我画的还能是你画?”
似乎看出来我有点困惑,他顿了顿,解释道:“陈怀刃出的钱,让我来给萨尔斯莱曼画像。你知道的,迷妹心理。她开的价很高,我觉得一幅画不值这么多,就顺手把其他几幅也补画了。”
“比如这幅?”
“比如这幅。”
林昭平转过头,和画像里的林昭平对视。他们同样明亮的眼睛撞在一起,空气中像突然产生了什么波纹。
“女权斗士,难得的美人。”他问。
“不是吗?”
虽然说着美人,林昭平对于林昭平却毫无亵昵的意思。身为唯一在测试里,共情力和同理心指数几乎满值的奇葩学生,林昭平同样是个平权维护者。难得的是他甚至不排斥激进女权,只是偶尔会对某些过分的行为皱眉。LC岛内的平权被几任所长副所长做的风生水起,岛外整个世界的平权运动却还有很多路要走。
“她真可爱。”
林昭平着迷地说。
“和你一样。”我敷衍道。
“不一样。”青年回答,“她是干净的,我是肮脏的。”
我准备给他递笔的手顿在了原地。
好。
我想。
林昭平又犯病了。LC科研所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个精神病院。
“你挺干净的。”
“我已经脏了。我被太多人污染了。”
他说。
“老秦,研究所到现在还在规避复制人的人权问题,研究所外连自然人的女性权利都还牵扯不清。”
“可这和你被人污染有个鬼关系?”
林昭平没接我的话头,他说:“我测试了林昭平的部分。我觉得她就是世界上另一个我,世界上怎么会有和我的思路完全一样的人?”
怪不得又犯神经病。我这么想着,嘴上却是答道:“可能制作组借用你名字的时候还输入了类似的模拟人格吧。”
林昭平咧开嘴,似乎是很勉强地以笑作为回应。他耸耸肩,前言不搭后语地说:“看见你了。”
“啊?”
“我看见你就在我旁边。你是我的助手,帮我完成那些计算和推演。一天天,一夜夜……”
“那只是游戏剧情。”我开导他。
林昭平直直地看着我。
“游戏剧情会告诉我星际飞船的原理吗?”他问,“完全有可能成功的那种。”
我有点无语,但是出于关爱精神病人的考量,还是解释道:“可是你是个天才,想出这些是很正常的。”
“一天天,一夜夜……”
而他只是说。
“强`奸,施暴,舆论。永夜期,象牙塔,孕役,逃出生天,阿兹海默……”
我突然伸手,揉了揉青年漆黑而整齐的短发。
林昭平随手拍开我,我收回手前,他偏偏又抓住了我的手,像第一次见着手这种东西一样缓慢地摩挲着。
我抽回手死鱼眼看他。
林昭平抬起头笑了一下,声音很有些熏熏然的味道,这让我想起了以前的那个林昭平。她点亮计时器准备和所有人同归于尽时,也有一张暗流汹涌的脸。
“我觉得我好像……是林昭平了。”
他说。
“你为我而死,上一次我无法补偿你。”
短发青年凑上来,神色是入靥般的暗沉。他在我耳朵旁边蹭了蹭,问:“这次还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