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引（2 / 2）

“恭喜娘娘，小王爷和小郡主出来了！”

周遭忽然没了方才的那凄绝叫喊，一时静得分外怕人。我听到稳婆们飞快地将小王爷和小郡主包裹好，脚下生风地抱给了殿外太医。太医们全都长舒一口气，说庆幸王妃娘娘终归是母子平安，王爷九泉之下若是还尚且残存有灵知，大抵也是要心安了……长久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忽的放松，我也终于长舒一口气，眼角隐忍很久的眼泪终究夺眶而出，没入我鬓角的乌发，又顺着脸颊砸落在枕上，眼泪滑落的感觉，冰凉彻骨。我还隐隐约约听到眼泪砸落的声音。身子瘫软下来，我疲累地闭着眼，脑中眼前回旋的尽是他的面容。我想，若是他还在，会不会不顾一切地冲进来，又会是有多心疼我？他会哭吗……恍惚之际，居然又是乍然一语石破天惊:“娘娘，王爷哭了！”

王爷？我不顾自己尚且刚刚诞下两个孩子，猛地折身坐起，居然已至深夜。抬眸竟见他坐在我床前，我神魂俱裂地扑入他怀中，是熟悉的万般温柔。他紧紧拥住我，一语不发，精致的凤目里，有眼泪汹涌。

梦醒，晨曦已绽。

我死死咬住唇瓣，哭得天昏地暗。泪如走珠般落下，顺着脸颊流至我唇边，苦涩至极。

为何，为何他竟是梦影？为何他的离去不是梦？为何这一切荒唐不是梦？为何我对他的爱与相思，不是梦啊……

始共春风容易别，命运当真是看不惯花好月圆人婵娟。镜里深情，梦中楼台灯火长明。我穷尽一生，度不尽这虚空大梦，也无法看到这折戏的结尾。

我还记得偷吻他的那夜，初次的缠绵让我有些心悸。身下剧痛，处子血温热地流过腿间。我疼得浑身轻颤，指尖微微掐入他清瘦白皙的肩胛，落下一道道红痕。他心疼地抱着我:“此生只让你为我疼这一次。”

缠绵过后，我依偎在他怀里逗他:“可日后我还得给你生孩子！”

他狠狠吻了下我的唇:“那就疼两次！”

如今，破身之痛，诞子之痛我全都经历了。他骗我，明明还有一个绵延一生的相思之痛。此痛，致命。

身侧两个雪团般的婴孩正酣睡。生命真是奇妙，我居然可以诞下如此伶俐似瓷娃娃般的孩子。而且……还是他的孩子。御医说这两个孩子生来体弱，这是我预料到的。我曾在身孕刚足两月时惊天动地哭过数次，飞奔去皇城门前送他。也曾在身孕不足四月时听闻他死讯，急火攻心，乍然昏厥。有身孕的后四个月，又以白绫紧裹小腹。终于诞下了这两个孩子，流着他的血脉，是他存活于世，并留存于我心间的最好证实。

我轻轻地抚过他们姣好的眉眼与胜雪的凝脂肌肤。这张容颜真是和他们父君如出一辙的惹人羡嫉。记得刚刚得知有孕的那夜，他抱着我说了好多好多话。说嫣儿我好开心，以后又多了两个宝贝可以宠了。说嫣儿，你觉得他们长得像你多些还是像我多些？我反问他道，小王爷会不会生的比你还好看？饶是俊美清冷如他，竟也气鼓鼓地嘟起了嘴，却把我搂的更紧了些，在我耳边呼着热气道，无妨无妨，本王的王妃那小子还能抢了不成？他那般可爱的撒娇模样，此生也独独只有我一人见过了吧。

如今想来，往昔的良辰美景到底也只是一场荒凉旧梦，终有头。

阿枫。

嫣儿好生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