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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她就宿在这间禅房内,闻着檀香,听着梵音,意识迷迷糊糊,中间醒来几次,喝过药,吃了点斋菜,到了晚上,唐氏又来了。
“好些了吗?”唐氏一来便问候她身体情况,音音心头一热,仿佛想起了她的母亲,这种久违的亲切感令她竟有些彷徨。
“不再发热了,多谢夫人挂怀。”音音的嗓子略显喑哑。
“你嗓子不舒服,先别开口了,好好歇着。”唐氏神情严肃且黯然,更多的是无奈,像是藏着一份痛楚有苦难言。
音音迟疑道:“我妹妹她……”
唐氏欲语还休,音音又道:“夫人,您告诉我罢!我可以承受。”
唐氏默了默,眼露哀伤道:“我派人去赵家打听过,到底是晚了一步,你家妹妹她……没了。”
虽然知道是噩耗,可事发突然,音音仍是震惊不已,才一天,这人怎么就没了?
见音音痴愣不语,以为她因震惊过度,才一时失语,唐氏得到这一噩耗时,何尝不震惊,不扼腕痛惜,好好一个人,最终还是葬身在赵子茂手中。
良久,音音才出声:“怎么……就没了?”
事到如今,唐氏也不再隐瞒,说出了一切。
韩维贞被送入赵子茂的别院后,非但没有惹怒赵子茂,还引起了他的色心。只因赵子茂早有准备,屋中燃了催.情的迷香,情迷意乱,并没有认出身底下的人是韩维贞。赵子茂在韩维贞失去意识之时,将其奸.污,事后醒来,韩维贞见自己失贞,痛苦失声,并要与赵子茂同归于尽,结果被赵子茂错手杀害……
多行不义必自毙,听完来龙去脉,音音只觉得是她咎由自取,丝毫没有悲痛之情,然而当着唐氏的面,她还是流下了眼泪,失声痛哭。
作者有话要说: 消灭一只炮灰
69、第69回 密谈 ...
韩维贞死了, 出乎意料。原以为偷天换日, 顶多激怒赵子茂,怎会料到那无耻之徒竟用了卑劣手段……韩维贞平日嚣张跋扈, 用心险恶, 倒还是个贞节烈女,可是到头来却身首异处, 若是个善良的女子也会叫人唏嘘怜悯。
赵子茂杀了人之后, 命人将韩维贞抛尸荒野,弃之不顾。他当真是仗着他父亲权倾朝野,胡作非为,草菅人命, 无法无天。
好在唐氏心善, 命人一直密切留意着刘子茂, 才得以令韩维贞有个全尸,没有被野兽吞入腹中。韩维贞的尸首不久被运到碧云寺中, 由寺僧入殓,音音跟着一同为其超度念经, 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却她此生。
连做七天法事,会试也接近尾声, 韩维贞入殓之后, 由于山间阴冷,尸身并没有任何损害,她就那样安静地躺在棺木中, 仿若只是睡着了一般。
这段时日,音音一直住在碧云寺中,由唐氏陪着。眼见到了八月十六,会试将毕,音音收拾衣物,准备回客栈将这丧音发出,由周祁将韩维贞的灵柩运回广陵安葬。
灵柩不便运回客栈,暂时停放在后山的别院中,由寺僧看管。
“你一人回去当真没事吗?我还是让人护送你回客栈罢。”唐氏生怕她一个人下山遇到危险,由此担忧。
音音摇头道:“这些时日夫人为我姐妹做得已然够多,怎可再麻烦!我妹妹这桩事,容我回去告诉夫君,定要替她讨回公道!”
“若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便尽管来我府上,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他赵氏子孙何德何能,纵然官府管不得,天理也难容!”唐氏握紧她的手道。
一番肺腑之言,音音本该感激涕零,可她心中百味杂陈。唐氏是真心待她,她却没有对她说出真相,赵子茂真正属意的人其实是她,是她偷天换日把韩维贞送入虎口,如若当日韩维贞奸计得逞,那么如今躺在那棺木之中的人极有可能会是她韩绮罗。
她不该露出悲天悯人的神情,可她心里却感到心虚,定是这梵音听得多了,将她污浊的内心洗了一番,以至于她现在无所遁形。
“我已让人备了马车在山下,快启程罢,天色暗了这山间的路也不好走了。”唐氏如慈母一般送她到寺院大门口。
音音与她在门前郑重拜别:“音音先行一步,改日再来拜望夫人,还请夫人多加照看我妹妹。”
“去罢。”唐氏微笑点头。
音音转身离去,不再回头。
*
音音下山回到城内已是黄昏时刻,会试已经结束,正是交卷时,到排队散场已是戌时,街边的人都打上了灯笼,她没有回客栈,这段时辰一直站在外城东南的贡院外等候他们出场。
她手上除了装着衣物的包袱,别无他物,天上又开始飘起细雨,没想到八月里的京师断断续续连下了几天雨,许是天可怜见,怜悯这世道。
她没有打伞,也没有灯笼,立在牌坊下躲雨,目光始终盯着贡院的龙门方向。
络绎不绝的应考士子接连走了出来,有的垂头丧气,有的疲惫不堪,即便发挥得再好,在那恶劣的环境中一连待上九天六夜,也必然精神涣散,有哪一个是满面春风的。
人群中,夜影之下,音音望见了面色憔悴的周显临,他提着考篮,面无表情,直到与音音的视线交汇在一起,他才打起精神,拨开人群,快步走向她。
“落雨了,夫人出门为何不撑伞?”周显临毫无避忌,提起他圆领青袍的大袖为她遮风挡雨。
音音望着他憔悴清瘦的脸,心疼道:“瘦了。”考试的艰辛他一路走来,她一路陪着,无法亲身感受,却也都看在眼里。
“夫人才瘦了,这几日都还好吗?”周显临隐约觉得有事发生,她的眼神很奇怪。
“我有唐夫人照顾,过得挺好。”
周显临心头一凛,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去找孙芳的夫人,果然如他所料,这几日有大事发生,而照现在的情形,定是无可挽回的大事。
“我们回客栈,慢慢说。”周显临低声道。
“贤弟!”一个爽朗的笑声穿插在阴雨之中,是葛彻,他心情甚佳,朝他们奔来,而雨势愈发大了,他将挂在号房上的雨帘披在头顶,“你们怎站在这里都不撑个伞!贤弟,你的雨帘呢?”
“见你满面红光,定是胸有成竹了。”周显临一面拿出雨帘,与音音一同挡着,一面笑道。
“马马虎虎,贤弟考得如何?”葛彻笑道。
周显临道:“彼此彼此。”
葛彻以为故作神秘,正要调侃,远处周祁也已走来,“二弟!贯之兄!”
由远及近,周祁看到了隐在周显临身侧的音音,愣了一下,微笑颔首,见少了韩维贞,虽奇怪却没有多问,心想兴许她嫌这恶劣天气、天色已黑,不愿出门。
而音音见了他,并未开口,只与周显临对望了一眼,两人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什么都勿要讲了,先回客栈罢。”周显临道。
葛彻与他们在街口分别。回到客栈,周显临与音音随周祁进了他的客房,起初周祁便感到蹊跷,推门进去后,见韩维贞并不在房内,顿时疑窦丛生,愈发休息一下~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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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意音音的眼神。
“是否发生了什么?”周祁看向音音。
音音已经把门阖上,默了默才道:“是赵家。”
她将来龙去脉又与他们细讲了一遍,周显临面色阴沉,而周祁却没有任何波动,全然不像是失去了发妻那般痛心疾首,听完只淡然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她心肠毒辣,早晚得此下场,可我与她毕竟夫妻一场,殿试后我仍会将她送回广陵风光大葬。”
果然他对韩维贞没有半点情意,韩维贞的死或许对他来说还是一种解脱,他不必再受王妃掣肘。然而作为她的丈夫,在外人面前,他仍要做一名丈夫该做之事。
科举期间丧妻,一来打击沉重,二来以伦理来论,他需服齐衰长至一年。不过不同于为父母守孝不可参加科考,国朝并未规定丧妻丈夫不可应试。因而他若在会试中式,便可参加下月的殿试。
京城至广陵来回行船顺风顺水也要一个多月,若周祁选择继续参加殿试,必然要将韩维贞的灵柩在京中停放一段时日。
“祁哥欲对此事如何发落?可要向家里人发讣?”周显临问周祁。
“她随我至京便是想看我高中,我若此时发讣,必会引起哗然,你我都会受到牵连。”周祁一脸沉静,想得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