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1 / 2)
九月十五秋风夜,秋巡车队静悄悄地驶入了江南郡。
此时本该是寻常百姓家不问他事、安安然然地过着自家日子的时候,也合该各有各的悲欢、各有各的吵闹,不过当天夜里,他们却都在同一时刻,见证了同一则新鲜见闻。
彼时百姓们纷纷从家中事务抽身,三三两两奔到街上,一齐望向同一个地方——那地方浓烟升腾,黑色的烟雾比夜更漆黑、比灯火更扎眼,源源不断地打着滚儿往天际冲去。
一时之间这流言也像打晃的秋风,颤颤巍巍地拂过了满城百姓的耳目,似乎很快就会迎来一场不期然的天雨。
“这么浓的烟,这得是多大的火啊!”
“看这方向,竟像是从郡守府那边来的。”
“可别乱说!一方郡府怎会轻易出这样大的意外!”
“你怎肯定这是意外?咱们小老百姓谁敢惹到青天老爷头上,莫不是咱们江南郡惹了哪位大人物的眼才生了这种事端吧?”
“你可别道听途说……”
“来了来了!住城中的王大员外府上的丁大他媳妇儿的妯娌说,这烟就是从郡守府上烧出来的!”
“啊?真的?难道还真是咱们江南郡的日子过得太舒坦,被谁惦记上了么!”
“……”
“……”
外面百姓一片哗然,人多嘴杂议论纷纷,但郡守府内却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干家仆护卫火里来水里去,拿盆的拿桶的,接连不断地往失火处运去一点一滴的救济,众人忙得焦头烂额,大多人脸上也都被飞灰染上了横三杠五的污妆。
严歇忱坐在一旁,久久不灭的火光点亮了他漆黑的眉目,眼底却是一片的冷然峻肃。
林卷刚刚还去热心地帮了一手忙才跑回来,他蹲到严歇忱面前,见他如此模样,居然忍不住有些不合时宜的幸灾乐祸:“诶,你说这还真是巧哈,咱们刚到江南就遇上这种事,你说对方这是赶巧呢,还是挑衅你啊?”
严歇忱偏头看他一眼,对他这样子很有些无奈,他一边伸出手擦他脸上的黑印子,一边如实分析道:“我们此行走得隐蔽,行踪不大容易暴露,大概就是凑巧了。”
林卷的脸被他带着薄茧的指腹刮得痒痒的,忍不住就缩了一下。
没成想下意识里缩的方向不对,他竟是还主动把脸往严歇忱掌心凑了凑,嘴唇也不经意间轻轻扫过了严歇忱的手心。
林卷霎时一愣,心里像是轻轻地落下了一片柔软的羽毛。
不过转瞬,他就被另一件事转移了注意力,林卷忽地握住严歇忱的手腕,将他的手掰正,正正好好地盖在了自己脸上,竟是连脸颊都完完全全覆住了。
林卷复又露出脸来,眼里满是笑意,他抱着严歇忱的手新奇地说:“严饮冰!你的手好大啊!”
严歇忱低头瞟了一眼,其实也还好,就是他这个身量的男子该有的手掌大小而已,他想了想,捏起林卷的手,同他掌心对掌心地比了一遭,结果确实是要大上一圈。
于是他又把手盖回了林卷脸上,手指感受着林卷忽闪的睫毛,手心贴着他温温软软的唇瓣,语带骄傲地说:“是咱们宣宣脸蛋儿小。”
林卷被他夸得怪不好意思,不过心里却是美滋滋的,脸上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嘴上却还在客套着:“哎呀!哪里嘛!没有没有~”
之后他为了不显得自己那么欲盖弥彰,赶紧把话题拉回了正轨:“对方来势汹汹,竟成毁尸灭迹之势,看来这次你是真的差点动到人家的大饼了。”
严歇忱收回手,轻轻握起,而后嘴角一提,十足的不屑一顾:“猖狂,拙劣。”
林卷闻言一顿,当下便明白或许事有转机,不过他却不便多问,一来他不确定他在严歇忱那里,有没有资格探听消息,他并不想严歇忱为难;二来这事同四皇子没甚干系,这一路上发生的事他觉得连告诉段陵的必要都没有,此时根本不必横插一脚。
于是他也没再多说,只稍稍应了一声权当作答。
严歇忱似在思考后续,也没注意他这边的心思。
救火救了得有小一个时辰,等火彻底扑灭之后,江南郡守方才战战兢兢地带着人进去清点,但是点来点去,结果却是一无所获,一屋子的账录皆化为了飞灰。
江南郡守是个有些容易激动的性格,此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可谓是老泪纵横,他跪倒在严歇忱面前,痛心疾首道:“是下官失职,下官百无一用!竟让贼人得了手去,让我江南郡历年史册付之一炬!下官对不住历任郡守的多年心血,对不住大人的千里迢迢,对不住圣上的赏识之恩啊!!”
“下官难辞其咎……”
严歇忱听他叨叨起来没完了,当即沉了脸,不耐烦道:“你给我闭嘴。”
江南郡守吓得一抖,立刻闭上了嘴,看向严歇忱的眼神之中还有些幽怨,并且由于话收得太急,气流倒灌,竟没忍住打了一个嗝出来。
林卷被他这表情和气音逗得不行,抿着嘴憋笑憋得眼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