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2 / 2)
果然,严歇忱还是那个严歇忱嘛。
林卷清晨就赢了一招,神清气爽地下床洗漱去了,他拿起昨日外袍的时候,下意识里便翻了翻,见桃木牌还好好地在原地,便将它拿起来又小心翼翼地放在怀里搁着了。
林卷臭美,昨日一身酒气回来,这会儿他闻着自己都有些嫌弃自己了,于是沐浴更衣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等他再次去找严歇忱的时候,时辰都已近正午了。
严歇忱见他进书房,便在案几后冲他招了招手:“过来。”
林卷不明所以,听话得走了过去,笑道:“怎么?今天不烦我啦?”
严歇忱看着他正色道:“我没烦过你。”
“……行。”林卷应道,“是我妄言了,什么事?”
“你不是好奇昨夜东宫里那桩事儿吗?”严歇忱一副不然你为什么来得这么快的样子,接道,“现在消息回来了。”
林卷有点惊讶,出乎意料道:“啊?你还真告诉我啊?我就随便好奇一下。”
严歇忱无所谓道:“没什么不能告诉你的。”
言罢便把今早晨风桥新鲜探来的消息一一告诉了林卷。
原来昨夜他们一行人真的没有听错,确有两人在假山里刁风弄月,严歇忱他们走后太子差人将他们抓了个正着,彼时二人衣衫不整襟不蔽体,正是个蓄势待发之势,那等场景之下便没什么好狡辩的了。
其实依太子宽厚的性子,这等伤风败俗之事最多也就是私下处置,绝不会像今日这样闹得不大体面。
这主要就是因为那二位的身份了,男方不稀奇,就是廷尉司验作史周合,小小一个验作史,在太子眼里原是不够看的,但这女方就有点说法,乃是太仆令冯玉之女冯锦。
但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最重要的是,冯锦还是太子赵炽的侧妃。
此事一旦涉及天家,那意义便又不同了,皇族颜面岂能容尔等践踏?
太子当即下令收押二人,事后又命人按程序搜查二人住宅,好拿得一个铁证如山,来日里处理他们的时候也好叫旁人哑口无言。
可这不搜不要紧,一搜除了搜到些两人暗通款曲的信件和一些往来相赠的私密之物外,居然还在周合卧房的暗格里搜到了一樽玉如意。
赫然正是前几日东宫丢失的那一款御赐之物!
此前太子为这事费了好一番心思,成日里忧愁着该如何防止此事不要被四皇子赵煜捅到临武帝面前去,此时得知此事可谓大发雷霆,当即把周合打入了邢天牢。
邢天牢有进无出,去的可都是罪大恶极的死囚犯,周合初一踏入便吓破了胆,直嚷嚷自己要将功折罪!
据他所言,他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他家里会突然冒出一个玉如意,但他敢肯定,那个玉如意肯定不是真的,因为真正的玉如意早就已经碎了!
周合当时已然被吓得思维都有点紊乱了,只一心想着那假玉如意为什么会在自己家?他又联想前几日假玉如意丢失之时当值之人乃是郑循的消息,下意识里便断定是郑循监守自盗来陷害他,就为了借太子之手将他杀之而后快,为的就是要他死无对证!
周合没经历过这种场面,惊慌之下完全不想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件事,也不管这桩事间的种种漏洞,只想着你不仁我自然也不义,我死也要把你拉下水!
于是在东宫御官的拷问之下,他就把所有事情一股脑都给交代出来了。
原来那真的玉如意在十日之前便已被打碎,是他和冯锦在置物阁私会之时不小心碰碎的,当时二人大惊,心想毁坏御赐之物乃是大罪,说不定还会被撞破二人奸情,当机立断便打算把这件事瞒下来,于是他们托了郑循将玉如意处理了,又通过他去找宫外匠人仿制了一个假的放回原地。
当然,郑循帮他们也不是毫无因由的,当时郑循心里有一个计划,正好需要周合帮忙,于是几人便达成了一致。
而这个忙,却又是一桩人命官司!
最近羽林卫在择选新的卫首,郑循担任羽林卫分支卫队长多年,自然是想往上爬,他也有挺大可能被选上,但后来据他所知,此位置已经定了禁军大统领蒋炎作的侄子蒋昀,蒋昀此前在金吾卫也当了许久的差,此次升迁也完全在情理之中,可郑循就是认为他们是以权谋私,他自己如今没有势力足够的倚仗,便恨极了这类有背景作倚的人。
他却也不曾想想,当初若非严歇忱,他进不进得了羽林卫都是个问题。
所以后来郑循便约了蒋昀去百香楼喝酒,酒里掺了些料,他自己喝完之后早早走了,而那蒋昀却等迷药发作之后误将水面当作平地,失足落水身亡了。
然后周合在验尸的时候又篡改了验尸报告,将这一切都伪装成是意外的样子。
此行一来,铲除异己天衣无缝。
可惜谁也没想到周合同太子侧妃会在这个时候被拿了个正着。
林卷垂着眼听完,严歇忱喊他之时他方才反应过来,他抬头,勉强笑了笑道:“我就想听个艳事,怎么还勾连出这许多呢?”
严歇忱看着他,眼神很有些欲言又止,他默了默继续道:“但那冯锦听闻周合招供之后誓死不认,一口咬定此事同郑循没有关系。”
“为什么?”林卷极不走心地顺着问了一句。
“后来经人排查,查出那冯锦同郑循少年时有过一段恩情,冯锦虽为太仆令之女,但却不会骑马,当年她有一次在马场,差点丧命于马蹄之下,是郑循救了她,此后多年她就一直念着这份恩情,这些年也没少帮郑循办事,想不到这到了最后竟还要护着他。”严歇忱道,“不过蒋炎作听说了这个事,亲自带人又把验作阁和郑循府邸搜了一遍,确实搜出了作假的验尸报告还有碎了的真玉如意。”
“嗯,那结果呢?怎么处置的?”
“冯锦和周合背弃伦常苟合私通加之毁坏御赐之物,鸩酒赐死,冯锦死后宫册除名、不入皇陵;而郑循包庇在先、杀人在后,以命易命,斩首示众。”
林卷眨了眨眼,看向严歇忱的时候有些不解道:“冯锦是太子侧妃,将来一世荣华的命,为何要做出这等事?还有那郑循,为何不知足,偏要不择手段往上爬?”
严歇忱抬头看他,目光直直地看进他眼底:“冯锦说太子专宠太子妃,连看她一眼都吝啬,她受不了这等冷落,便和青梅竹马的周合看对眼了;至于郑循么,人心贪婪,不可言说。”
“那你要再帮郑循么?帮他逃脱死刑?”
严歇忱眸光顿时更加复杂,过了许久他方才伸手碰了一下林卷的脸,无奈道:“我为什么要帮他?”
“宣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