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离开之后（2 / 2）

安卓没有好好隐瞒自己。之前，他的同事们问起他的眼睛时，他就已经把真相告诉他们了：他是一个安卓，眼睛看起来很怪，但可以更好得看清世界。他来这里学习枪支。

那个亚洲人，鱼肝油的长官林洛听到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移开目光。直到安卓用他漂亮的浅金色眼睛发出询问，他才说了一声抱歉。

林洛真的安排他熟悉了蓝鲸各式各样的武器，除现代枪之外，还将许多以激光、微波、粒子束作为微型武器的概念图数据资料交给了他。按理说现在是“和平盛世”，就算一个势力巨大的情报机构也不该储备和研发这么多新式武器装备，远远超出任务需要，好像即将要开战一样。其实，不只蓝鲸的员工有这个疑惑，作为董事会亲信的财政部也十分不理解。不过这种研制微武器的努力受多次阻挠叫停都未能断绝，霍尔登十分坚持蓝鲸的工作性质令他们树敌众多，他们需要足够强的能力自卫。同时鱼肝油部的伙计们也出了一份力。没有那么强烈的道德感是其一，坚信不会有人真的来攻打他们是其二，毁坏和平是要受人民、社会道义以及《国际和平与反恐怖主义法》（第14版）强硬谴责的。其三，毕竟现代防卫武器最大的作用就是威慑力，他们没必要有太大负担。况且，每天将如此危险的玩意儿玩在股掌之间——字面意思，会给无趣而多失败的工作带来生动感。

说白了，鱼肝油部的人都是聪明的疯子。

以及非常有责任心。当然。

同理心表现得就不那么明显了。他们对待安卓不总是那么友好。有人认为他是比他们的发明改造更令人心动的东西，珍贵财产；有人认为他是个抢占了林洛资源的可恶的人工智能，为维护与执行官特里·霍尔登的情谊，他们敬爱的林长官无奈之下将位子让给了他新买来的智能玩具；也有人维护他，原因是被他与其他人并无二致——至少是在外表上——打动了。刚来的时候他们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有人想冒犯他，就有人恶气地顶回去。他一一记住了他们，决定对所有的人类同事都展现微笑和友好。他们并不坏。

只不过有时候他会常常被弄得不知所措。他不明白人们怎能突然变得恶气，就像之前霍尔登和托尼那样。他并没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他们就一直为了自己争论不休。

有时候，他会将一些与自己相关的或是和人产生互动的影像回顾一两遍，但他测得，其中一些影像不太协调。像是这个——

迪克：“你说他胯下有没有东西？”

乔：“不知道，也许他的生产者制造他时给他设计了一个？”

柳德米拉：“住嘴吧你们两个。”

迪克：“乔，给我热敏电阻——他不需要那东西不是吗？”

柳德米拉：“你们就不能表示尊重吗？他在场，他听得懂。”

乔：“尊重，得了吧米拉，他又不是个人。他不会介意的。”

迪克：“是啊，我相信他‘不能’介意。他怎么会觉得‘介意’呢，他是个安卓，不是吗？”

安卓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

又或是——

“站起来。别动。”

“你真是太完美了。”黑头发的克莱芒突然走到安卓面前，喃喃着，“令人惊叹！他们怎么做的你。”用食指和中指抚摸安卓的脸，从眉骨到下巴，“喔，这么滑嫩。他的触感可真实了。”

安卓稍微偏过头：“你为什么碰我？”

克莱芒转而看向不远处的同事，苦着脸说：“我什么时候才能买得起一个啊？”紧跟着传来一阵不清善意的哄笑。他回过头对安卓说：“看看你。你一定非常贵，特别是你还有技能。”

有人嗤笑：“也许你可以弄一个二手的克莱芒！在那个专门的安卓交易市场。”

“我可不要，二手市场的都是些破烂货。”克莱芒咬着嘴巴，又打量了安卓一会儿。“你可真是太美了。”他凑到他耳边说。接着人类退开，他看着克莱芒微笑的脸慢慢在视野中变小。

克莱芒捏了一下安卓的后颈。

然后他走开，回过头，笑容被新的表情所取代。安卓无法解读，至少明白那不是友善的。

而他最不解的是这个。

“八月。

“什么事，莉莉丝？”

“你会不会反击？”莉莉丝突然甩了安卓一巴掌。

安卓的脸开始充血。

“看呐，他脸变红了。他能反击吗？”

泰勒说：“你想听到什么呢？安卓被规定不能伤害人类。”

“你不生气？”莉莉丝冲安卓笑嘻嘻地，“如果是你一个男人可能就气疯了。”

“别傻了莉莉丝。如果他能反击，这个世界就得乱套，我们就该接着操心两世纪前操心的机器人灭绝人类毁灭地球之类的事情了。”

“你不会是执行官的伴侣吧——我是说，前执行官。”莉莉丝仍显得十分友善地，“我听说安卓最畅销的型号就是情感型了。”

“是啊，”泰勒附和：“所谓的‘情感型’。”

“什么意思？”安卓问。

莉莉丝和泰勒互相看了一眼。

莉莉丝打了一下泰勒：“得啦，别把我们的小锡兵想得那么肮脏。”

柳德米拉来到安卓身边拽走安卓：“别理他们八月。他们是怪胎。”她冲他俩喊：“你们操自己吧！”

安卓坐在柳德米拉的位子，手心朝上，五指分开。安卓仔仔细细地看自己的手。

两只手翻过来，再仔仔细细地看，淡蓝色的血管在手背排列，隐去。

左手捏了捏右手，有弹性，有温度。

然后被来自千顶之城【2】的姑娘轻柔地握住。

视界内，影像逐渐模糊，毫无预警地，对那双握住他的手，安卓的眼睛溢出泪水——一种用于释放情感的盐溶液。

这样的行为模式很熟悉。这种……感觉，仿佛唤起了来自遥远的地方，古老而悠扬的歌。

影像回放结束，现实像潮水一样漫了回来。

八月调出有关自身经历的所有数据，检索着，没发现以前的八月经历过类似的。机体在所有时间都待在托尼的机械厂，待在充斥着老式和新式枪支的储藏室兼改造间，没有离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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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南部十四式手枪：国内又亲切地称之为王八盒子、鸡腿儿撸子，一款设计地十分糟糕的手枪，卡壳频繁，射击时弹夹易脱落，容易走火。距离一远子弹就乱飞，穿透力极差，”连厚一点的木板门都无法击穿。”

【2】莫斯科教堂众多，因此尖顶也多。此处借用其代称

本章有关Andriod的内容受到《银翼杀手2049》同人文Bad Dog以及A Day作者Starkraving启发，反击（Fightback）的概念受《西部世界》第二季预告片启发……大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