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2）
谢方晏奇怪地看着他,道：“不是早就说过了吗？”
“嗯。”萧起垂下眼睑，谢方晏一时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为什么已经说过的事又要重复一遍？为什么赴了一趟宫宴回来就整个人不对劲？
“怎么了，宫宴上发生什么了吗？”
萧起看着他，不知为什么有些难过的样子，他的眼眶有些发红，似乎刚刚经历过一场重大的情绪起伏。可他最终什么都没有说，而是露出一抹笑来，像往常一般道：“大好日子能发生什么事儿？你吃饱了吗？再陪我吃些？”
他不说，谢方晏心里也隐隐能猜出几分，从前也有人或多或少在自己面前提过关于大臣们劝谏萧起纳妃的事。
“萧起，二十三了，也该成家了。”
大过年的，谢方晏仍旧是一身白衣，松露嫌不吉利，特意给他找了一件带红领的，衬得那一段露出的脖颈格外莹白。但现在萧起瞧着那一段玉似的脖颈只想一口咬下去，撕开那层表皮，看看底下流动的到底是不是带热气的鲜血。
“阿晏，你那天不是问我，坐这个位置是不是真的那么开心吗？”他低头用汤匙搅动着那一碗热汤，“我告诉你，一点也不开心，真的......一点也不开心。可既然我选了这条路，就无论如何都不会后悔。但是......你不要这样来扎我的心。”
谢方晏永远都不知道最让自己气愤的是旁人对谢方晏的非议，“鲜廉寡耻”、“祸国殃民”，他还以为自己是闹性子，不愿意让旁人编排左右自己的婚姻。
谢方晏抿紧了唇，不再说话。
其实他这些年除了怪罪萧起之外，也不止一次地反思自己。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得体，超出了一个老师该有的本分，所以萧起才会对自己产生这种非分之想？是不是自己哪里教的不好，对这个仅有的学生不够关心，所以他才会走上歧路？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明明眼前的萧起身上还有着当初那个孩子的影子。那个孩子虽然不受人注意，却一直长得很好，肚子饿了可以自己弄吃食，为了读书可以跑到兄长的书房外蹭课听，从来不怨恨谁、责怪谁，对谁都是笑吟吟的一张脸，何至于......何至于......
没等他想好，一筷子雪白的沾了蜜色酱汁的鱼肉被放在他碗里，“接着吃吧，喏，你爱吃的西湖醋鱼。”萧起迅速恢复好了心情，笑着给他夹菜。
可是萧起心里不舒服，谁都看得出来。
烛火闪烁跳动，两人都食不知味，却硬要装作食欲很好的样子，笑容与苦涩，直白与腹诽。
他们相处了许多年，一起吃过无数次饭，却没有哪次空气这样沉闷、气氛这样压抑，好像下一秒就要窒息一样，明明这是一个这样好的日子。
谢方晏有很多话想对萧起说，指责的话早在第一年说尽了，伤人的话他一连说了三年，此刻他有点想安慰安慰眼前这个年小他六岁的孩子，想为刚刚那句无意中伤了人的话道歉，却想不出一句话来说。
“送我回了江南......之后你要做什么？”他有些笨拙地找了个话题。
“嗯......”萧起一手支着头，似乎在很认真的思考，“先让人准备选秀，挑几个漂亮老婆，再让她们给我生几个大胖儿子......”话没说话，两人就齐齐笑了。
“不要女儿吗？”
“也要吧，闺女乖巧。”
“准备娶谁的女儿？卢将军的千金就不错。”
“噗，你别说，他那闺女如今一个能打十个，举得起百斤的石磨，全京城的贵族子弟见了她都绕着走，怕被追着打。”
“是吗？卢小姐英姿更胜当年.....”谢方晏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觉得十分滑稽，直笑得泪花都出来了，方才的沉闷气氛一扫而空。
萧起支着脑袋看他，只觉得怎么都看不够。“不想放他走”，他心中默默地想，但也只是想了想。
“娶了卢小姐来，放在后宫，谁敢在后宫闹事，就叫她上门收拾去，这样后宫就会安分许多了，唉，就是怕她哪天对我不高兴了，把我捶死了怎么办？”
谢方晏笑得更厉害，几乎直不起腰。
“真好”，萧起想，“我除了让他生气，也能让他笑得这么开心呢。我也能......”心思一动，他俯身过去——
谢方晏本来被他的话逗得笑个没完，冷不防地被人按住了左肩，下一刻，对方火热的双唇压上他的唇，长驱直入，攻城略地。
“唔......”谢方晏揪紧萧起后背那块衣料，另一只手极力把他往远推，萧起却更加用力地抱紧他，唇上狠狠纠缠，像是一股洪水终于决堤，带着要溺死人的决心，又像是坚韧的藤曼猛然破土而出，死死缠绕着对方，要将对方紧捆在自己的怀抱。
“萧起......”
“放......唔......”
谢方晏不知道他突然间为什么发疯，只是本能地挣扎，却如同深陷沼泽，愈是挣扎愈是接近窒息。胸腔里的空气被一点点地压榨干净，到最后他这能无力地被对方锁在胸膛和椅背之间予取予求。
等到萧起松开他的时候，他连眼眶都是红的，急促地喘着气，想反手给萧起一巴掌，又觉得此举太过女儿家姿态，做出来莫名羞耻，便只好别过脸去。
但这个举动落在萧起眼里却有别的意思，萧起低下头去，盯着谢方晏红透了的耳廓，犹犹豫豫地问：“我今夜能......”
未等他问完，谢方晏扭头过来，狠厉地瞪了他一眼，愠怒道：“不能！给我滚出去！”
好不容易从宫宴逃出来的年轻皇帝只在相好这边喝了一碗汤就被赶了出来，站在对方屋子门口，还差点被门夹到鼻子。
赵恭双手拿着外袍给他穿上，叹息道：“您就不能忍一忍？”明明在朝堂上都能冷静观察时局，按兵不动，怎么到了喜欢的人面前就成了事事莽撞、随心所欲的昏君。
萧起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没办法，忍不住。
“走吧，陪那些无聊的人守岁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