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3）（1 / 2）

原来他一直在附近？严零没理会他插科打诨，当即丢下冯星火，摸黑奔向船尾，手脚并用爬上湿滑的甲板。

漫天星光第二次点亮他的双眼，严零抬头往桥上看去，一个男人站在车水马龙之间，手上提着一只象头面具。

那股熟悉的冲动再次吞没了他，严零偏执地想见到豌豆先生，为了见这并不必要的一面，他一跃而起跳上湿滑的石块，冒着松开手就会被河水淹死的危险，一步步接近他的目标。

冯星火在严零身后扯着大嗓门咆哮：“喂！你干什么？要死啊你？！”

严零没有回头，一意孤行地向上爬，幸好桥洞里架着抢修时用的梯子，他缩起身子，猛地往上一窜，单手抓住梯子，钻进密密麻麻的电缆内部。

里面的空气腥臭潮湿，潮声在脚边盘旋呼啸，梯子上的金属碎屑将手心划得血迹斑斑，严零事后回想，就算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再来一次。

但此时此刻，严零就像开了挂一般在大桥内部畅通无阻，当他顶着路人异样的眼光，重新出现在桥面上时，豌豆先生却不见了，只剩斑斓的面具在人群中摇晃。

严零一路追着那抹绚丽的颜色，李如绵不敢回头，仗着自己对地形熟悉，从桥上一个不起眼的小出口逃走，越走越快，方向也渐渐偏离，和严零一前一后进入河岸的另一端，在鳞次栉比的酒吧里穿行。

“喂！刚才救我的人也是你吗？”，严零跑得嗓子剧痛，说完这话就再也不能发声。

李如绵闭口不答，严零不依不饶地在后面追，用实际行动表达了非要见一面不可的决心，他的呼吸越发不顺畅，到最后连喘息声也没有了，只是凌乱地吸着气。

李如绵深知严零的脾性，他能跑多远这个小死心眼就敢追多远，可他更不敢停下，不敢面对严零，不敢拆掉自己的最后一道心防。

想着想着，李如绵的脚步慢了，严零趁势扑上去，在咫尺开外说：“我…我真的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奇怪…明明是我在为你尝试衣食住行…可是，可是相处的时间越长…我就越觉得，其实是你在带我体会这座城市…我只想知道这种感觉是怎么来的，没有别的意思，真的！”

两人不知不觉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严零最初登船的码头上，脚下无路。

李如绵摇头表示无可奉告。

严零心想这下你总逃不掉了，手也已经搭在了李如绵的肩上，正要将他转过来，他竟然猛地冲出几步，跳进冰冷河水中。

经过的游客目击到这一幕，连忙大喊救命，而严零看了看平静如初的河面，仿佛根本没人跳下去过，他听着四起的人声，茫然回头，因为河岸地势过低，酒吧灯光洒落在陡峭的羊肠小道上，城市的一切建筑都是横向分布，只有这条长街呈近乎垂直的竖向，被浮灯一路点缀，放眼望去，绚丽又荒诞不经。

严零感到一阵眩晕，退后几步，也稀里糊涂地倒进水中。

河水带着压力灌进耳鼻，严零终于什么都听不见了，他没有作任何抵抗，放开手脚任由自己下沉，在偌大水域里假充一叶漂泊浮萍。

李如绵本来都要上岸了，见情况有变，又是一个猛子下潜，接住了不断沉沦的严零。

严零忽而惊醒，燃起了求生欲，被另一个活人接住，也管不了他是谁，一个劲用爪子刨他胸前的衣服。

李如绵按住严零作乱的手脚，牵着他慢慢向岸边游去，谁料这个小东西快淹死了还不安分，从后面搂住他的腰，嘴唇生生贴上他的脸颊。

李如绵心意乍动，摁着他的后脑勺，慢慢加重这个清浅的吻，严零亦很乖巧，对抗着水的阻力，细腻柔软地随他辗转。

两人在水中疯狂缠绵，唇齿相接，不曾争夺一分一毫的氧气。

岸边早就围满了人，救生员提起一根连着网兜的长杆，伸到水下，搅出一池好不风雅的涟漪，李如绵恍恍惚惚地想，其实就这样死去也不错。

他用力把严零托出水面，随即放开手，吐出最后一丝清气。

河水倒灌，挤压着冰冷的脏腑。

严零“哇”地呕出一口河水，定神一看，水里掺着不少淤泥，嗓子眼配合地涌起一股腥臭，他诈尸般原地弹起，推开人群，抱住最近的一棵树吐得昏天黑地。

冯星火的游船正好靠岸，他下了船就大惊小怪地咋呼，唯恐严零吸引的注意力还不够多：“你怎么回事？寻死还要绕这么大一圈啊？！”

严零阴着脸一抹嘴：“你他妈才寻死。”

冯星火百思不得其解：“那你这干嘛呢？”

“找人。”

“下水找什么人？龙王还是小龙女？”

“我看到他了。”，严零扶着树干说。

“谁啊？”

严零就近找了条长椅坐下，把遇见豌豆先生的始末向冯星火复述了一遍，还强调豌豆先生就是那个在广场上救他的人。

“噢，人家不过顺手扶了你一把，就值得你又是攀岩又是跳河地折腾半天，生怕自己死不了，是吧？”

冯星火纠结得两条眉毛拧成一股：“这样看来你刚才说得没错，你还真挺贱的。”

严零挥起拳头就往冯星火面门上砸，要不是冯星火躲得及时，他那两颗风流潇洒的大白门牙都甭想要了。

“乖乖，我就知道你要生气。”，冯星火一想象刚才那拳差点打在自己脸上，整个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