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2)(1 / 2)
严零在墨尔本待了三个月,毫不夸张地说,除了吃就是睡,脸色都比之前红润有光泽许多,豌豆先生也没想象中那么难搞,他写的报告几乎全是秒过,真正实现躺着就把钱挣了。
豌豆先生应该和李如绵年纪相仿,思想成熟,性情温和,而且在文字一道上显然有点天分,经常撩得严零心潮澎湃。
他花在微信小号上的时间越来越多,甚至经常主动找豌豆先生聊天,人类的大脑最擅长趋利避害,如果某种行为得到了正向反馈,就会释放用来传递兴奋情绪的多巴胺,鼓励主人下一次做出相同的行为。
化学物质从不负人,严零确确实实感到了快乐,但他把这种欢欣的感觉归功于豌豆先生,而不是多巴胺。
七月的墨尔本正值深冬,严零自然醒的时间越来越迟,某天睁眼已经是下午两点,四点就要退房转移阵地,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把能套的衣服全都套上,刷着牙一嘴泡泡地检查手机。
豌豆先生:今天广场上有个露天集市,我也在那,出来逛逛吧,不然要长毛的。
严零含着牙刷若有所思,墨尔本的理发店死贵,他一直没舍得去,头发长得都快盖住脖子。
他把泡沫吐掉,对镜整整自己的鸟窝头,哼哼唧唧地傻笑起来。
说的没错,还真长毛了。
李如绵低头看手机,严零仍然没有回复,他心里有点打鼓,本来想给自己立个风趣人设,但上来就说人家长毛会不会有点奇怪?
确实有点奇怪,但撤回已经来不及了,他急于说点什么找补面子,一行字写了删删了写,比构思实验报告还谨慎。
两个人的手机同时显示出“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为了能在第一时间回复消息,严零一动不动瞪着屏幕,两只手在寒风中冻得通红僵直。
来之前哪知道这个鬼地方的季节居然反的,还一天三变毫无定数,严零把带来的所有夏装都套在身上也还是冷。
早知道就好好学地理。他跌足叹息,想着动起来应该能暖和点,便一个猛子扎进了稠密的人群。
联邦广场不大,四周错落地分布着咖啡馆,正北面是画廊和电影院,西边还有水上酒吧和码头。
入夜了应该会更好看吧。严零举起手机拍了一张码头的照片,传给豌豆先生。
“我到了,风景是很好。”
李如绵把照片放大,看到画面里有码头和一艘雪白的渔船,他回身看去,心脏重重地在胸腔里跳了一下。
严零贴着陌生人的后背,紧紧捏着手机打字:你在哪?我们能见一面吗?
他放下手机,因为周围空气稀薄,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
有人和他同样心如擂鼓,严零正抵着自己的后背,李如绵现在只要稍稍动一动,他要么会被杂乱无章的人群推倒,要么就会转过身来,和自己面对面相见。
还好眼前是个售卖面具的摊位,李如绵伸出不断出汗的右手,也不仔细看,随手抓起一个。
今日出门流年不利,另一只手和他同时攥住同一只面具,一左一右互不相让。
李如绵窝火地往旁边看去,对方也是雄性,比他年轻,但没他帅。
年轻雄性开口就是一股贵气:“象头神,欢喜自在天,寓意夫妻合和美满。”
他瞟着李如绵的无名指:“阁下还没结婚吧?”
李如绵咬着牙回敬:“你不也是?”
对方的手上布满薄茧,他认出这是握惯雕刻刀的手:“古董贩子。”
“你眼睛很利。”,年轻人闻言眉目舒展,“算了,让给你吧,我回去自己画一副。”
他慢条斯理地一根根放开手指。
一阵香风袭来,裹着粉红花瓣落到他手心。
李如绵和他同时抬头,八个棕色皮肤的女人怀抱西塔尔琴开道,身后十来个男人唱着歌,拉着一尊高大的神像缓缓前进。
年轻人放掉最后一根手指,语气惋惜:“我是听说今天有祭典才来的,想淘几样周边沾沾喜气,没想到被你抢先了。”
被众人簇拥的神像正是大圣欢喜天,象神的眼睛用黑漆描摹,金粉点瞳,俯视芸芸众生,身披五彩袈裟,手执念珠,玻璃珠撞击作响,莲台铺满花瓣,一片深粉。
舞女抱着琴唱着古印度歌谣,人群触到她们的裙摆便徐徐散去,不知不觉间,严零被推到路中央,他一转身,目光撞上象头神的双眼,眼里的机关向天喷出一股又一股明火,金粉迸射出慑人的光,予泥塑木雕以神性,花瓣和香粉在神祗座下盘旋飞舞,赐给世间一场旖旎的七情六欲。
李如绵扔了一张一百刀给店主,夺过面具戴上,一把夺下严零,抱着他突出重围。
下一秒,象神的莲台咕噜噜碾过严零曾站过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