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高尔夫伞（1 / 2）
这个周六苏崔约了秦航锴打球，对方帮他叫了几个人凑全场，都是初中的同学。
苏崔不擅长交朋友，身边倒是围着一群乐意和他玩的人。他皮相好看，性格除开不爱说话做表情这点可以称得上温和，初中的男生对兄弟的选择也带多方考量，总要拿得出手，有得面子。拉帮结派欺负的总是瘦瘦小小家境不好的人，苏崔这样的容易招人来众星捧月似的想和他做朋友。
苏崔无所谓这些，那群人里也就秦航锴和他合得来，虽则他们性格全然相反，秦航锴外放，广交好友，任谁都可以同他称兄道弟。偏好却相似，游戏篮球鞋都聊得来，初中那会儿他们基本上干什么事都能黏一块儿，两兄弟似的，有秦航锴打的架肯定还有苏崔一份儿。
现在没有到一个高中念书，有点遗憾。
本来苏崔想叫上吴漾，但约的都是之前认识的，他怕吴漾尴尬，只好作罢。
他们打了全场，十个人。
苏崔把T恤的袖子卡到肩膀上，出一身汗。
天气不好，一直阴着，随时都可能下雨，乌沉沉显得既憋闷又压抑，人的心情也被搅和得一并变差，出汗的感觉却是与之相反的畅快。
中场休息苏崔坐在篮球架那儿休息。秦航锴抓着衣服领子擦了把脸上的汗，在苏崔边上坐下。
“怎么样啊？”
苏崔灌了一大口水：“什么怎么样。”
“就，这个周呗。高中，新同学，怎么样啊。”
苏崔说：“就那样。”
“什么呀。”秦航锴不满意，“说清楚点儿啊。”
“你还要怎样的清楚啊。”
秦航锴就冲他油腻地笑，摸着下巴道：“女生啊，崔哥有没有看到好看的。”
苏崔撇他一眼：“没比你好看的。”
秦航锴锤他：“跟你讲正经的。”
苏崔奇道：“这也正经？”
秦航锴道：“我这不是怕自个儿的崔哥正宫位置被别人抢了嘛。”并且黏黏糊糊地去揽苏崔肩膀，俨然是不要脸的样儿。
苏崔嫌他身上的汗，推了他一把，说别凑过来。
“几天不见就嫌弃奴家了，奴家很伤心呀。”秦航锴最擅长说这些，什么恶心的话张口就来。
苏崔把矿泉水瓶捏得喀拉响，说：“你别恶心我。”他又略顿了下，“好看的倒是有一个。”
秦航锴来劲了：“叫什么？多高啊？”他喜欢小只的女孩子。
苏崔翘起嘴角：”一米八吧。”
秦航锴：“啊？”
苏崔：“男的。”
秦航锴：“……”
苏崔本就是逗他玩儿，顺便嘲讽他：“好看的女生都被好看的男生迷昏了，你就别多想了吧。”
秦航锴拿胳膊卡苏崔脖子：“你他妈说你自己啊。”
苏崔还没说话，脸上被一滴水砸到，便把秦航锴格开：“你口水吐我一脸。”
秦航锴说我没有啊，下雨了吧。
两人抬头看天，被接二连三的雨点砸了脸。
“我操下雨！”秦航锴直接喊了。
攒了这么久的暴雨就是这样，说来便来。雨点儿又大又急，水一下积成一滩。几个年轻人瞬间给这场雨给浇透了，鬼哭狼嚎往边上商城跑，躲进了最近的M记。这个点人不多，他们几个闹哄哄的占了一桌。室内冷气开的足，淋湿的人被风吹得一哆嗦。苏崔刚才着急，只抓了自己的双肩包，问：“你们没把球忘了吧？”
\"那必须不能忘啊！\"
“嗯。”苏崔薅了把头发，甩出一串水。每个人下场都不怎样，倒霉归倒霉，可都觉得好笑。
“啧，”苏崔低声抱怨，“老子刚买的球鞋。”
他刚入手的、前几天还跟同班同学吴漾炫耀过的Air Jordan 5。
没一个人同情他，都嘲道“哈哈哈叫你穿得花枝招展打球吧崔哥”。
苏崔“嘁”了声，说：“都笑屁，吃什么我去买。”
“崔哥看着买！”“爸爸我要脆薯格！”“麦乐鸡！”
苏崔哼笑一声：“还笑我。”
“爸爸！保证不笑了！”
狗腿子的高中生。
到点餐台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吴漾？”
他刚才跟秦航锴说的“好看的男生”本人。
吴漾在等餐，站的笔直，没玩手机也没干别的，仅仅只是站着，很专注的样子。他没有淋到雨，手里有一把黑色伞面的高尔夫伞。听见苏崔叫他的声音，他便转过头看他，着实被苏崔这副狼狈样吓了一跳。
“淋雨了？”吴漾用明眼都能看出来的问题问他。
苏崔浑身都湿着，T恤贴着身子，想到自己这副狼狈样，顿时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含糊道：“就刚打球，忽然下雨了。”
外面的雨声仍噼里啪啦响，冲着透明的玻璃，在面上形成连续的水珠，像是一层雾。
吴漾点点头：“下的太突然了。”
苏崔没回答。
店员帮吴漾点的东西装完了袋，苏崔上前报了自己要的东西。
吴漾提着袋子，还站在原地。他感觉得到苏崔的尴尬，为了掩饰苏崔还保持着一张冷脸。他家就跟这个商场隔了一条街，很近，他只是出来买个点心，这个情况下遇到苏崔，他感到意外，也感到惊喜。
吴漾略略有些踌躇，似是害怕唐突。
直到苏崔取了餐，端上托盘，他才开口。
“我家离这里很近，要不要到我那儿拿把伞？”
外面的雨没有一点变小的意思，天空暗得像是要入夜了。吴漾说话时总看着人，毫无遮挡的坦白眼神，好像只能看到你一个人那样，带着点儿无意间流露出的奇妙深情。
苏崔没有想到吴漾会这样开口问，先是一愣，继而摇了头，说：“不用了吧，麻烦。”苏崔从来也不是个愿意麻烦别人的人。
“没事，真的很近，我现在用的伞很大，”吴漾晃了晃手里的伞，以证明这把伞能够容纳下他们两个人，“淋得这么湿，感冒了怎么办。”
苏崔的确淋得滴汤挂水，但吴漾这样未免过于热心了。苏崔不擅长应付这些来自他人的关心，胡乱地点了个头，指指那边坐着的一堆人：“我朋友还在那儿呢。”
“他们可以坐在这里等雨停。”吴漾说。
听到这话，苏崔颇为玩味地朝吴漾看去：“他们就不会感冒了？”
吴漾回答得理直气壮：“我又不认识他们。”
苏崔无话可说。
衣服黏在身上的感觉不好受，做什么都不自在，苏崔的确是忍受不了了，加上心里尤其想好好清理一下自己的球鞋，便答应了，说：“那麻烦你了，我去跟他们说一声我走了。——你爸妈不在家吧？”
“不在。”
“嗯。”苏崔端着托盘往那堆人的方向走，“谢谢你啦。”
吴漾飞快接上：“没关系，我到门口等你。”
“嗯。”
朋友几个都坐在位置上玩手机，一个大型网友见面现场，本来篮球少年的活力样子都被大雨冲没了,变成一群丧气的落汤鸡。
苏崔放下托盘，说：“遇到我同学，先走了。”
秦航锴早看见苏崔跟一个男生站在那儿讲话，远看只知道对方眉眼规整，和他们差不多大，并不认识是谁。他看了眼窗外，雨幕罩住外面的景象，一切都模糊起来，便问：“这就走了？还下这么大雨呢。”
苏崔抓起自己的双肩膀挂上，说：“他家离这儿近，去他那儿借把伞，下次再约。”说完便走了。
秦航锴闭了嘴，扭过头看那个站在门口的男生。
吴漾没跟苏崔一起走过来，站在门口等他，也没朝他的方向看，自我约束做得天衣无缝，只像一棵挺拔的树，一丝不苟，肩宽腿长，光看背影也有要被这个人迷住的错觉。苏崔慢热的性格秦航锴多少了解一些，毕竟是三年的朋友，他从不知道苏崔原来也是可以一下子跟别人熟到这种程度的。
此举简直一反常态。
也可能是他对苏崔并不真的了解。秦航锴拿起麦乐鸡塞进嘴里。
苏崔出了门，钻进吴漾的伞下。他身子湿着，因而不敢往吴漾那边靠的太近，怕把对方也弄湿了，距离隔开了些，于是那把伞也无法将两人严实罩起来，苏崔一边的肩头仍淋到了雨。吴漾便把伞往苏崔的方向偏了偏，也往他那边靠了一些。
苏崔缩着肩膀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