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2 / 2）
“你先回。”
沈楚云龇牙一笑：“那你就别走了，我反正也不想你走。”
秦骞瞪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天傍晚，秦骞果然如约前来。
第三天、第四天……接下来几乎每一天，秦骞都会来到沈楚云窗前，有时候是中午，有时候是傍晚，偶尔会在晚上。
沈楚云并不是每天都在，遇到沈楚云去医院的时候，秦骞会等上十分钟，然后找一块石头放在窗台上再离开。
起初是秦骞给沈楚云讲故事。
或真或假的故事给沈楚云打开了一扇通向外面的大门，他总是一脸崇拜地看着秦骞，听得如痴如醉。
可惜秦骞自己生活在泥沼中，并没有太多发光的故事可以用来加工和讲述，于是渐渐变成了沈楚云给秦骞念自己看的中的故事足够让两人津津有味地讨论一整天。
再后来，他们发明了一门只有他们懂得的语言，起名为“海语”。沈楚云固执地说自己是从海里来的特务，两人的谈话不能被陆地上的人听到，因此在有行人经过时，他们的交谈会立刻切换成“海语”，像是在悄悄进行着什么机密的对话。
这个看上去有些傻的游戏，在秦骞的纵容下，沈楚云玩得不亦乐乎。
秦骞有时候隐隐觉得，自己和沈楚云简直像是古代私会的书生和小姐，充满了隐蔽的紧张和快乐。
只是古代的小姐没有沈楚云这么漂亮，古代的书生也没有自己这么落魄。
四个月后，秦骞第一次爽约了。
这天是个周末，沈楚云不用去医院。他一吃完早饭，就搬了张椅子坐在窗边，一边看书，一边翘首等着。街上的人来来往往，沈楚云看到了买早饭的、逛街的、回家的、纳凉的、散步的……但没有看到秦骞。
沈楚云从日升等到日落，秦骞一直没有来。
他今天应该是休息的呀，沈楚云难过地想，难道他厌烦了，不想跟我做朋友了？
也对，谁会想跟一个出不了门的人做朋友呢？秦骞坚持了两个月，算是有史以来时间最长的一个了。
沈楚云感到无比沮丧。
街上的行人渐渐少了，夜晚的凉风顺着窗户的缝隙钻了进来，沈楚云打了个寒颤。
“楚云，怎么还不睡？”沈母看到沈楚云房间的灯还亮着，走进屋问道。
“马上就睡了。”沈楚云合上书，站起身。
“早点睡，明天还要去做检查。”沈母走上前，温柔地亲了亲沈楚云的额头，“明天是常规检查，就在隔壁卫生院。爸爸妈妈明天要去看奶奶，所以小岚陪你一起去。”
沈楚岚是沈楚云12岁的弟弟，上树抓鸟下河摸鱼无恶不作，在风吹日晒的洗礼下，看上去年纪比沈楚云要大得多。
“好啊。”
“记得不要让小岚乱跑哦，你是哥哥，要看好他。”
“他很乖，不会乱跑的。”
“那可不一定，他只是在你面前的时候比较乖”沈母走到窗边，打算拉上窗帘，“我觉得他最近可能到青春期了，天天跟我作对。也就对你这个哥哥比较亲近了。”
“妈妈，今晚把窗帘拉开吧。”
“不行，晚上还是挺冷的，万一你感冒了怎么办。”
沈楚云没有坚持：“好的妈妈。”
沈母关灯离开后，沈楚云安静地躺了片刻，当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消失，沈楚云立刻跳下床，拉开了窗帘。
街上很安静，不时有车开过，车灯发出的光像是巨兽的舌头，从房间这头舔到房间那头。
今天还没过完，他会来么？沈楚云躺回床上，呆呆地看着窗外。微风穿过树梢，树叶轻轻碰撞，发出沙沙的相声，树影摇曳，好像催眠师手中的催眠球一般。
沈楚云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半夜，沈楚云突然醒了。
一片安静中，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沈楚云的瞌睡顷刻间不翼而飞，他迅速跳下床，扑到窗边。
窗台上果然放着一块石头。
沈楚云抬起头。逆着路灯的光，他看到了秦骞正离开的背影。
“秦骞哥哥！”沈楚云小声喊道。
秦骞的身影停下了，但并没有立刻回头。
“秦骞哥哥？”沈楚云以为秦骞没有听见，他着急地踩着椅子，把整个上半身都探出了窗外，“秦骞哥哥——啊！”
听到沈楚云的惊呼，秦骞立刻飞奔回窗边：“怎么了？摔了么？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大晚上的，你……”
沈楚云一把拽住秦骞的衣服，笑嘻嘻地指了指地上：“石头掉了，吓了我一跳。”
秦骞气得恶狠狠地弹了几下沈楚云的额头：“吓我！吓我！很好玩是吧？”
沈楚云一手捂着额头，一手依然紧紧攥着秦骞的衣服：“嘿嘿，这不是怕你走了嘛，我等了你整整一天，我还以为你不想跟我玩了。”
“这两个多月，我哪天没来？你总得允许我偶尔耽搁一下吧！”
沈楚云嘿嘿地笑。
“现在看到我了，安心了？很晚了，放开我去睡觉吧。”
沈楚云却不听：“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
“……嗯，有点事。”
街上有车开过，车灯的光经过窗户玻璃的反射，照射到秦骞的脸上。沈楚云看到秦骞脸英俊上又是红色和青色混杂，还沾了一些灰褐色的污迹，眼睛里的戾气满得快要溢出来。整个人的形象，跟他方才柔和的语气大相径庭。
沈楚云吓得赶忙松开攥着秦骞衣服的手，双手捧住秦骞的脸，急道：“这是怎么回事！”
秦骞扭开头，把脸藏进阴影里：“没事，我先走了。”
“不行！你等我一会！”说完，不等秦骞回答，沈楚云便一溜烟跑出了房间。
片刻后，他抱着一个大箱子跑了回来。
“你打架了，是不是？”沈楚云把箱子放在地上，一边翻找，一边说，“我弟也总喜欢打架，但是他从没伤得这么严重过。”
沈楚云拿着一堆药回到窗边，双手捧着秦骞的脸，让他凑近些。
“我不敢开灯，会被妈妈发现，你稍微侧一点，让路灯的光照过来，不然我看不见。”
秦骞不情愿地侧过脸。
沈楚云先绞了一块毛巾，小心地把秦骞的脸擦干净，然后掏出一块布，把云南白药喷在布上，小心地覆上秦骞的伤口。
“不用这么麻烦，喷两下就好了……”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被这样细心地照顾，秦骞别扭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这是我家的独门绝招，你看，这样是不是没有那么疼了？这块布是纯棉的呢，专门用来上药的。”
“……哦。”
“你伤得真的好严重啊，这里好像是被划破的？差点就要伤到眼睛了。”沈楚云的手指来到了眉骨处的伤口，大片流血的伤口让沈楚云几乎无从下手，“这次你是跟多少人打架了呀？”
“一个。”
“哇！你五个人都能打得过，却被他一个人打成这样，他一定很厉害，下次你不要跟他打架了好不好？”
秦骞的眼前浮现出家里的酒鬼挥舞着酒瓶向自己冲过来的模样。
“好。”
沈楚云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这次打架，是他赢了还是你赢了？”
“我赢了。”
“你真厉害！”
秦骞不知道这有什么厉害的，但是受到沈楚云的称赞还是让他有点高兴。他点了点头，牵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别乱动。你这个伤口太大了，而且还有点发炎，得贴个伤口敷贴。”
“……不用这么麻烦，肿两天就好了。”
“我不允许你的脸肿起来。”沈楚云霸气地说。他找来敷贴，均匀得喷上药，小心地贴到秦骞的伤口上。
“你少看点霸道总裁的小说。”
沈楚云不理他：“今晚洗澡的时候注意一点哦，我再给你几个，你带回家，隔几个小时换一次。”
“不带了，明天还来找你上药。”
沈楚云闻言，立刻喜滋滋地把东西收了回去：“这可是你说的，不要迟到哦。”
“嗯。”
“对了！”沈楚云又摸出一个什么东西，迅速剥开包装纸后刷地塞进了秦骞的嘴里：“吃糖糖，痛痛全部飞走！”
草莓糖的酸甜味道在秦骞嘴里弥漫开来，从舌尖一直蔓延到舌根，又一路蔓延到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