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2）

得了这句话，程玉轻轻笑了，挥了挥手便有侍从过来带叶夫人走。程玉看着叶主簿，坦然说道：“你们的这档子事我摸得八//九不离十，也寻了旁人来问。现下要你来做最后陈词，好整理一番，还望叶先生你不要令我失望。”

“大人您当真有把握？”叶主簿这话问得委实犀利，“他是地头蛇，在这里硬碰硬只怕……”

“不劳你担心这些，林高如今不过是拔了牙的老虎。”程玉抿了一口茶，不想与叶主簿多费口舌。

既然查案子的大人都这样说了，叶主簿也没有再辩驳。他沉了沉心神，讲了一个故事，一个有些复杂有些黑暗的故事。

“林高来此地时我已是主簿……”

那时候这地方还穷得很，你看现在镇上还算富庶，都是“努力”了许多年的结果。北地荒凉，庄稼也难种，在中原歌舞升平的年头，这里还时常闹着饥荒。有些年轻人南上，但更多的人要留下来守住这片土地，其中就包括年轻的叶主簿。叶主簿彼时还未娶妻，但他自小定亲，未婚妻虽有先天不足之症，但与叶主簿两情相悦。治病的药需高价买得，县衙的工钱只是杯水车薪。叶主簿在这时等到了改变他人生轨迹的人——林高。

林高成为县令的第二个年头，镇上迎来了土匪，几番恶战后林高一马当先击退了歹人，而后收获了民心与爱戴。但他得到的不止是这些，功绩层层报上去，朝廷的赏赐晃花了叶主簿的眼。北地近年多安稳，这事儿摆在案上新鲜，稍微吹嘘一下便是锦上添花，彼时上头的人都爱听这个。一连多年的匪患让这里死了许多人，但得来了许多钱，民房重建，又修了商街，人人的生活好起来。林高却拒绝了上头升官的指令，说出不灭匪患誓不休的豪言，这话再传上去，又是大批的赏赐。

林高就是标杆。他成为英雄，但山寨土匪依然猖狂，而只有知情人晓得这蛇鼠本就是一窝。叶主簿早上了贼船，他靠着从父老乡亲身上吸来的血医治自己的爱人，他尚有良知，可那又如何，他已没了回头路。那山寨匪患是林高一手扶起！就连那百姓看到的大胡子山寨寨主也都是林高的替身！林高多居于城中，但偶尔“办了大事”也会通过县衙内的一条隧道去和众兄弟们狂欢。这才是真相，但这真相又有几人会信呢？

谁能想到他们就这样过了好些年，林高把一手好算盘打得响亮，他让山寨和百姓逐渐形成平衡，当地百姓都已习惯有个这样的山寨存在。林高的精力不复盛年，他只想享受在这小王国的平静，他不算贪婪，有了名声和金钱便不去追求权力。他也不想再去倒腾什么匪患，上面的人已经懒得理这种把戏。但如果就这样，后面的惨剧便不会再发生。

林高最爱搬弄人心，第二爱美人。而那位替身的压寨夫人便是被抢上山的美人儿，本来林高与替身一直合作愉快，但林高对压寨夫人的觊觎让这种合作变了味。到了林高想安稳过日子的年头，这种觊觎更是变本加厉，甚至让他对替身做出了威胁。不然怎么说是色令智昏呢，但那位替身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当的，他生要拼个鱼死网破，放出了一个知道些许原委的可怜人，暗中助他一路南上，去了京城。

后来的事便是大家所熟知的了，林高下了狠心，一场酒席灌醉了整个山寨，他迷惑了替身，绑了压寨夫人，然后用一把大火结束了自己的从前。

“他竟然没杀人灭口？”程玉饶有兴趣，他搁了杯子，看着委顿在地的叶主簿。

叶主簿苦笑道：“他留下的全是心腹，就像我，算是他的账房，这些年得来的钱财都经由我手。但我们也都活在他的监视之下，凡有异动，都会像那个消失的农夫……”

程玉起身，他着实没想到林高是有如此玲珑心思的人，若是将这劲头放在大道上，何尝不会成就一番事业。不过从林高的角度来看，他也的确是有一番大大的事业。程玉摇摇头，准备走出这里。

“求大人高抬贵手，事成之后饶了内子。”叶主簿重重叩了一头，“此事她绝不知情。”

倒是情深义重，程玉的脚步没有停顿，却在院内被手下拦住。

“薛漾不见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