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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长一段时日里,蜜饯夫人总喜欢往砂糖小姐房里塞东西。
东西倒没有多金贵,不过裙黛珠钗和些时兴的小巧玩意儿。蜜饯夫人挑的用心,每样东西总还添个小笺附几句话。
“我瞧这泥偶有你嗔怒时的影子。”
盒子一开——
一直憨态可掬的小猪朝砂糖小姐笑。
“这画儿里的裙有些像你喜欢的那条绿裙。”
画卷一展——
是位胡子拖地的老神仙一身绿袍。
更不用说那奇形怪状的笛,色彩斑斓的鸟。便是送个瓷灯台,灯柱都是两个裸着半身的少年缠着胡闹。
“那砚我没讨到,换了个替补,你可喜欢不喜欢?”
说喜欢,这些玩意儿摆到砂糖小姐面前,他一个都不喜欢。
但左边看看画,右边逗逗鸟,砂糖小姐觉得啊,每样东西他都喜欢得不得了。
这屋子里零零碎碎,便是蜜饯夫人不在砂糖小姐身边,砂糖小姐也总把他零零碎碎地想。心里一想着他吧,仿佛这狭小的屋子也成了往日的画栋雕梁,市肆般喧闹也不过鸟语虫鸣,花香替了脂粉的俗味儿。
就连那些被妈妈推上来的庸人的影子,都难再留下什么雨露风光。
砂糖小姐总是对妈妈推诿:“我等着七郎呢。”
对着妈妈,砂糖小姐总不能称个甜名儿,他这话里,七郎便是蜜饯夫人了。
“你总不可能一辈子胡闹,”妈妈冷着脸插着腰,“你真当他对你好?”
“不是我当,”砂糖小姐脸一红,“他真对我好。”
妈妈看着他那甜蜜的样子,一时间妒火上头,仿佛砂糖小姐是个寻常的倌儿,她说:“那他怎么不带你走?”
有些话一出口就能知道是错的,这个花楼的妈妈知道,砂糖小姐也知道。砂糖小姐的脸冷了,说:“你教唆人带我走?”
妈妈心里一惊,终于想起曾经和如今的天差地别来。她心头也有些难受,谁不难受呢?砂糖小姐是个难得的好人,好到总让欺辱他的人都心生愧疚。
他若是个普通的倌儿就好了,妈妈想。
是了,普通到遇上个心上人,就能轰轰烈烈地逃。
可是砂糖小姐也好,蜜饯夫人也好,就连良心喂了狗的小阿娇,此时此地都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