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雪(1 / 2)
席上鸡鸭鱼肉俱全,饺子摆上来,热腾腾的美酒便倒上了,虞从广张罗着举了一回杯,几个女儿家都拿帕子掩着一饮而尽。
虞从广喝得高兴,放下酒杯满足地长长喟叹一声,张氏笑着给他布了菜,虞竹一看席上气氛热闹,大过年的便也顾不得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忽地道,“我记得听人说,刘大人娘子的外甥前些日子娶了他家的千金,爹爹下午和刘大人一块儿吃酒,可说起这事儿了?”
虞夏剔着鱼刺的手一顿,挑眉的功夫,便寻思过来她动的是什么心思。
她在心里不耐虞竹虞桃贼心不死,谢清池也皱着眉停了筷子。
虞从广面露疑色,虞夏索性接着话茬道,“三妹妹说的事我倒是知晓,听说这刘夫人的外甥之前还是住在刘府考的举,与刘家小姐也是那时候生的情愫。”
说完,也不等虞竹继续演戏,直接言笑晏晏地看向谢清池,“说来,倒是跟五哥住在咱们家差不多呢。”
虞从广看了谢清池一眼,低声呵斥道,“夏夏,休得胡言!”
谢清池无奈对上她弯起来的眼,光明正大看着她回道,“夏夏说笑了,这事儿我也听同僚提起过,刘夫人的外甥是中了进士以后搬出了刘府,才给刘家小姐下的聘。”
虞夏眼珠儿浅浅转了转,轻轻“哦”了一声,带点天真无邪地瞧他,“这么说,是全了刘家姑娘的名声了?”
她笑得灵动娇俏,故意道,“有了功名又搬出了刘府,这才求娶刘家姑娘,哎呀,这刘夫人的外甥真是位君子!”
虞桃听他们俩一来一去这番对话听得脸色惨白,强撑着难看的面色堆出一个笑来,“可是……若是刘家小姐愿意,与这位表哥情投意合,其实外人也说不得什么……”
谢清池自顾自夹菜没有搭腔,桌上气霎时氛冷了下来,张氏面上几乎都要挂不住了,刚想捡着虞桃的话圆场,虞夏笑着随着他夹过的菜又下了筷子,悠悠放进盘子里才道,“二妹妹,话可不能这么说。刘姑娘愿意,刘大人和刘夫人能愿意么?刘家其他的姐妹能愿意么?这女儿家的名声多紧要啊,本是一桩喜事,万一被人背后揣测,说些难听的指指点点,可怎么好呢?”
她说这话羞虞桃以前,也不是没想过自己,不过她向来视名声如无物,即便真像她说的,如今不要名声跟谢清池在虞府同住时便做了夫妻,传出去被人指点,她也无所谓。
虞夏活这一辈子,自觉没多少真心快意的时候。
受身子所累,她这不能吃,那不能碰,每走一步都被条条框框拘着,是以早就想得明白,活一天是一天,怎么高兴怎么来,旁的人旁的事她一概不管。
说她自私自利只顾自己又如何,她宁可大大方方认了,也不愿被人桎梏。
她爱谢清池,便定要抓紧分秒跟他在一起,否则若真等着他升官别住再来下聘,虞家可能已经没有她这个人了。
可这话,她说起来丝毫不难过,他听在心里,却着实不是滋味儿。
谢清池放了筷子看她一眼,只垂眸低声道,“夏夏说得是。”
这便再无话,席上虞桃虞竹不敢再说什么自取其辱,虞夏亦自知失言,只剩张氏与虞从广不时对答几句,才将一顿饭讪讪用完。
晚上虞夏刚回到风荷院,进了门便赶忙吩咐祈安出门等着谢清池来,望愈接过她手里的汤婆子,无奈瞧她道,“小姐早知道姑爷要吃心,还在桌上说得那么欢实?这不是打姑爷的脸么……?”
虞夏愁得直皱眉,伸出手来保证,“天地良心,我可一点儿没往心里去……说那些不过是给虞桃虞竹那俩听的,等我瞧见五哥脸色才知道不好……”
望愈仍是幸灾乐祸,一点儿不站在她这边,“小姐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多不值!”
她几乎要背过气去,咬着牙懊恼,“伤敌一千何止自损八百,我觉得我自损了八千!”
望愈凑近,笑了一声,“晚上好好哄哄姑爷罢,这奴婢和祈安可帮不了您了。”
虞夏几乎要绝望了,听见外头有脚步声匆匆过来,连忙打开门迎了上去,却不见谢清池人影,只瞧见祈安上气不接下气道,“小姐!姑爷说教我们给您穿厚些出门,他在桥下的船上等您!”
望愈与虞夏对视一眼,连忙找了厚厚的披风给她围了。
虞夏匆匆赶到桥下,谢清池已经在小船的乌篷两边挂了两盏兔子灯笼,见她过来,起身在小船船头站定,对她伸出手来。
男人的手修长纤白,直接分明,腕骨也漂亮得如同雕琢出来的一般。
虞夏心里一动,但还是抬眼谨慎打量他神色,看他模样淡淡,小心伸出手交到他手里,谢清池手臂用力,拉着虞夏上了小船,她心思一动,借着踏上小船儿摇摇晃晃的力道,一头栽进了他怀里。
虞夏低呼了一声,谢清池稳稳扶住了她的腰,她便顺势趴在他怀里不肯起来,委委屈屈抬头道,“官人,我好怕呀。”
他定定看着她半晌,终于低低笑了一声,顺着她故意演出来的乖巧摸了把她的下巴,“娘子怕什么?为夫疼你。”
虞夏被他撩拨地心里一跳,下一秒,他扶着她在船头坐下,摇起船桨,将船驶到了桥下隐蔽的死角处泊稳。
虞夏抱着膝头乖乖坐在船上,看他停好小船,谢清池放了浆,回身看了眼悬挂着的兔子灯笼,红色的流苏摇曳在她发丝旁,暖洋洋的灯笼与她一般可爱,到底看得他生不起气来。
她正没理心虚,极尽讨好,仰头冲他甜甜一笑,等他刚坐下来便凑上去挽他的手臂,将头靠在他肩上,指了指天边的弯月,“官人瞧,天色暗红,东京怕是要落雪了。”
他点点头,“过了年也到了时候,该落雪了。”
顿了顿,拨了拨兔子灯笼的流苏,板着脸孔道,“这灯本来想上元节再送你的。”
虞夏“啊”了一声,抬起头看他,“那怎么今日便挂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