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守(1 / 2)
虞桃倏地抬眼,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虞竹,盯得她拿茶的手一颤,茶水泼出来烫到手腕,吓得虞竹尖叫一声,连忙放下了茶盏。
虞桃好整以暇地坐直了腰,往椅子靠背上一倚,什么都还没说,虞竹便讪讪地拿帕子捂着手腕,干笑了两声,“姐姐怎么还认真了?我就是说笑的,说笑的……”
新岁之前,整个虞府都布置了起来,风荷院向来是无人问津的,望愈却也不指望谁,早早就带着祈安出去采买好了过年要用的春联与福字。
怕春节药铺闭店,谢清池也带了些虞夏常用的药材回来备着,又添了些瓜果点心,这便算置办完了年货。
除夕晚上,虞府要一块儿吃团圆饭守岁,虞夏下午时候便过去了主院。
行了礼落座,张氏带着二房三房在里间说笑得热闹,虞竹虞桃也和其他姐妹打得火热。
张氏这个续弦的两个嫡女脾气都厉害,虞芯和虞艾多怕着虞竹的阴晴不定,陪着笑脸从衣裳夸到首饰,奉承话一箩筐地往外倒。
今日虞桃难得穿了身亮堂颜色,一身玫红的袄子领口处滚了白绒毛的边儿,虞夏一瞧见便明白她的心思。
往日里惯是装得跟朵清纯小花儿一般的人物,如今花大心思妆点上,是为了博谁的眼球,她心知肚明。
虞夏坐在一群妹妹最边上,借着垂眸喝茶的功夫在心里又想了一遍谢清池那张祸国殃民的脸,直感叹谁说古往今来女人坏事,这男人竟也是祸水。
不过这么垂头一笑的功夫,虞竹便注意到了她动静,斜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虞夏,鼻孔都翻得大了些,直瞧着她发难,“我说大姐姐,今天这样好的日子,府里小厮丫鬟都知道穿身喜庆点的,怎么偏你还是一身惨白惨白的袄子,是嫌自个儿还不够晦气么?”
虞夏淡淡放了茶盏,理了理袄裙的下摆,正眼儿也没肯看她一眼,“我晦不晦气,三妹妹不知道么?左右你们都嚼舌头根子说我是早死的人,还有什么比跟个将死之人坐在一起更晦气的了?其他姐妹都怕触霉头忍着不说,你偏要跟我这儿念叨,怎么,”
她抬眼,含着笑意看着虞竹,无惧无畏的冷冽眼神似索命的罗刹,轻轻挑了眉道,“是嫌自己命长,想跟我一道儿晦气么?”
虞竹被她模样骇得脸色铁青,想要冲上来与她撕扯,却又到底怕沾染病气,抬着手指指了她半天,恨声道,“你——!”
虞芯和虞艾装模作样地拦着她,虞夏斜斜靠在扶手上,仍是笑着,“我什么?三妹妹是想要我牵你的手么?”
说着便要伸出手去拉她,指尖几乎相触的一刹那,虞竹感觉得到她身上绕着的寒气,滋滋地往外冒,跟条冰冷的毒蛇一般要缠她的身,怕得到底紧忙缩回了手。
喘了几口大气儿,她不甘心还要分辨什么,虞桃瞥了眼门外,见虞从广正已进了院门,伸手扯了下虞竹的袖子,摆出了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其他几个都跟着虞桃有样学样,坐得板板正正的,看过去好一排端正的大家闺秀。
虞夏看了眼她们这一群做作模样,低低嗤笑一声,依旧没骨头似的歪在扶手上喝茶。
虞从广进来的时候,虞桃领着其他姑娘立马起身问安,虞夏看着她们站成一排,对着虞从广一笑,后知后觉似的,拿帕子捂着唇咳嗽了两声,方伸手想让望愈扶她起身。
虞从广上前一步,摆了个安抚的手势,只对她道,“你身子不好,免了罢。”
虞夏登时漾开比平日里还要甜上几分的笑,柔柔弱弱地颔首,“多谢父亲疼爱。”
后头那几个在二人说话的时候始终干站着,虞竹眼瞧着她这故意装出来的病弱模样气得火大,偏偏张氏也带着二房三房绕了出来,她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生生咽下一口气去,憋得胸口直疼。
虞桃惯会做贴心棉袄,明明上头还有长姐,却从来喜欢听人夸她一句“有长姐风范”,抢着上前一步柔柔搀了虞从广请他落座,又回身请几个妹妹安坐,方对虞从广笑道,“父亲今日还有的忙,不知是哪位大人相邀?”
张氏递了盏茶,他接过吃了一口,“马上过年了,各位同僚之间趁今日有空约着走动,这才回来晚了些。”
说罢放了茶杯,“嗯?怀翊也还没回罢,他们同辈的官员似是今日也有聚。”
虞夏早知道今日谢清池是去会房尉逸等人。
中书门下空了个差,房大人与他提了一嘴,恰好他也早有心思转入中书门下做些实事,再加上近来官家又提拔了一个骆康进中书,此人颇对谢清池胃口,三个人便在商量着年后请旨转入中书的事儿。
她这个正室娘子听了谢清池面上还没什么波澜,转头一看虞桃,那神色倒明显失落了下来。
虞夏觉着好笑,实在憋不住的好笑,转首瞧着外头天已经擦了黑,廊下的灯笼都被下人点上了,虞从广与张氏和二房三房又在说着话,这一屋子的热闹,她其实半点也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