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安(2 / 2)
雨声越来越大,淹没了两个人相对的无言,他轻声开口,“风大雨大,你关了窗子早些歇息……”
话还没说完,虞夏平静地打断他道,“上回五哥下水救人的衣裳,洗干净了还留在我这儿,进屋换上罢。”
他握伞的手一顿,十八骨油纸伞面上盛的雨珠儿扑扑簌簌抖落下来,将两人视线之间端的隔了一层珠帘。
谢清池没有动作,半晌才哑然看着她道,“夏夏,你可想好了……?”
她颊边忽地漾起梨涡,一双眼弯起,“不是说生与我厮守,门都不进,如何厮守?”
他再看她一瞬,终究破功,无奈纵着她打趣,虞夏关了窗子去给他开门,谢清池站在檐下收了伞,想了想,还是将伞放在了门外。
明日望愈来唤她起身,看见这把伞,应就明白了。
虞夏自然也瞧见了他的动作,望愈祈安是他们自己人,应该早些知道才是。她什么也没说,只披着外裙点起一盏灯,关了门替他宽衣。
方才火热窝心的话都说尽了,可这样深的夜共处一室,毕竟还是头一遭。尽管她已经为他系过一回衣裳带子,可如今他这样高大一个人站在这里,展开双臂任她宽衣,怎么看,也是太过亲昵了。
她脸上略略烧了起来,纤长的睫毛在灯下闪动,撩拨着他的心弦。
外衫褪去,他穿着一身素白里衣,蓦地握住了她的手。
她呼吸一滞,颤抖着睫毛抬眼看他,眼珠在灯下亮得如同星子。
“你知道我上回看你替我整理衣裳的时候,在想什么?”
她在他低哑的声音里勉强稳了稳心神,轻轻询了一声,“嗯?”
鼻音软糯,在夜里轻易便勾动了几分柔出来,他握着她的手,缓缓将下颔枕在她肩上去抱她,“我想你做我的妻,日日都这样与我宽衣,替我束发。你手上忙的时候,我便同你讲今日朝中见了什么事,明日带你去哪儿散散心……”
他声音轻,像讲故事一般,那些美好的画面都在她脑海里闪过,虞夏双手在他腰侧悬了片刻,下一瞬,手指颤抖着抚上他的背。
后背一片冰凉,里衣也被雨水打湿了,她指尖触着湿冷的衣裳,心里发酸,缓缓闭上眼,“我从前与你说的那些,都是骗你的。五哥,你知道我的,我是有一日没一日的人……”
他听不了这种话,抱她的手臂愈发紧,虞夏安抚似的顺着他的背,声音放得更柔,与他道,“那些虚名,旁人什么眼光,我早都不在意了的。如今我定了决心跟着你,便只想好好与你过剩下的日子,能有一日算一日。我不愿别的人事来虚耗我们本就不多的时间,所以名分与否都不重要,我不想横生枝节,也求五哥应我,此事除了咱们院子里的人,便不要让其他人知晓了……”
他没有说话,虞夏心里叹气,屋里一盏孤灯摇摇晃晃地,映出墙上两个人相拥的影子,她看着唏嘘,却扬起了唇角与他说,“我从第一回见你到如今受你爱重,是想都没敢想过的。五哥是青年才俊,是东京城风华无双的状元郎,别说府里这几个,多少人家的姑娘都眼红着要你。可五哥偏偏瞧上了我,我什么都没有,朝中无权势,手里无银财,只一副没用的身子骨……”
她话说到这儿,他如何不明白,虞夏什么都没有,他也怕,若惹了旁人眼红,随便是个谁都能轻而易举要她的命。
明白是一回事儿,一个大男人,承认又是一回事儿,看着她咽得下这个委屈,又是一回事儿。
他声音颤得她心里疼,只圈紧了她,把头埋在她颈侧,闻着她发上浅淡的香,闷声道,“我第一眼在桥上见到你……在我心里,就是不舍得你受半分委屈的。”
她无声地叹气,仍抚着他一头青丝,什么话顺着他说,“我省得,五哥疼我,拿一年的俸禄给我买药……自我娘走了以后,除了望愈祈安陪着我,这世上,再没有谁比五哥对我更好。”
他听了心里不是滋味,松开她,握着她的手捧在心口,看着她的眼睛郑重许诺,“夏夏,你放心,今后我在朝中定更努力得官家青眼,争取早日调到个实权位置上,等我站稳了脚便再分府出去,八抬大轿,迎你进我谢家的门。”
她珍之重之地将他手握紧,拼尽全力压下心肺深处涌上来的咳嗽,感受着手心下他有力的心跳,哑着嗓子亦与他承诺,“我也答应五哥,我会尽力活着,等你说的这一天。”
这样郑重的许诺,古往今来并不少见,他与她从前看着都是不屑,这般轻许重诺的鸳鸯,最后又有几对成了眷属?
可直到了自己身上才知道,有些话,听着虽无力,可爱到了骨子里,说出口的那一刻,是真真切切用了毕生的力气和信念。
不论最后他们能否达成此诺,有这一句,便是前路再坎坷,上天入地,也走得。
他看着她灯下模样,梨涡浅浅,朱唇娇俏,无一不心爱,无一不珍视。
缓缓垂首去寻她的唇,虞夏这次却没再推拒,从容闭上眼,双手环了他的脖子,踮着脚回应他。
谢清池握着她的腰,手不自觉收紧,虞夏感觉得到,触到他背后衣裳还湿着,虽然知道这话出口意味着什么,却也还是从他的侵占里抽身,轻声说了句,“五哥衣裳湿了,穿在身上,明日恐要生病……”
谢清池呼吸一顿,下一刻浑身绷紧似一块灼热的铁石,喘息着去寻她的眼睛,眼波缱绻,声音哑得惊人,一字一顿,引诱般问她——
“那夏夏说……可怎么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