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十八章（2 / 2）
“啊！”
等我回过神，才发现林修之一把把我捞到了怀里。他的鼻子顶在我喉咙下面，“投怀送抱都能摔，傻不傻啊？”他懒懒地蹭了蹭，头发扎在我脸上，有些痒。
“你醒了？”我往后仰，“走吧，人都散了。还是你要在家里睡？”
林修之抱住我，打了个哈欠。“我缓一缓就走。”
有一个小姑娘往我们这边瞧，看得一愣一愣的。旁边年纪大些的佣人扯了她一把，她才如梦初醒地快速低下头，专心干手里的活。房间里这么些人，轻手轻脚，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林修之似乎并不在意，他隔一会儿眨一次眼，慢慢清醒。我想站起来，又觉得不如等等。
发生过**的两人之间，似乎的确会有特殊的变化。安全距离被打破，任何亲密的姿态都显得理所当然。他抱着我的时候，他拉着我的时候，肌肤接触，体温交换，都如此自然又熨帖。何况他长得好看，闻起来也不差。
“走吧。”
林修之拍了拍我的背，叫我起来。我盘算着该不该向他询问什么，想了一路。走到车前，才回过神来。
“……等等，”林修之很自然地走到驾驶座那边，“你不是喝酒了吗？”
他抬了眼看我，“那你来开？”
“……我不会。”
“上车。”
“可是这是酒驾，”我觉得不可思议，“太危险了。平时跟着你的人呢？”
林二没好气地说：“我让他们都走了。现在，你要么乖乖上车，要么就在这里睡。”
我皱了皱眉，“你家里，总有司机吧……要不叫代驾？”月兮倒是会开车，只是他今天情绪波动地厉害，总不能为着这点事就叫他。
“我可没代驾的电话，”林二站直身，抬起下巴，“至于我家里的司机……呵呵，你去问问，看有没有人愿意跑这么一趟。”
他的话带着一股子讽刺的味道，想想今天林家人的态度，放佛对命硬之说都煞有其事。就是方才收拾屋子，那些佣人也离着他这边老远，现在若说没有司机愿意送，倒也是很有可能。
我当然不去问，乖乖坐到副驾驶。林修之上了车，启动前我不放心地凑过去，“来，哈口气。”
林修之看了我一眼，“吧唧”亲了一口，“行了吧？”他挑眉作出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表情和语气，同当时他叫保镖找化妆师一模一样。
我觉得有些违和，却又说不上来。
“走吧。”我正回了身子。
林修之车开得很稳。路上车不多，只是大型货车一辆接着一辆。它们趁着深夜穿越城市，经过漫长的时间才能到达目的地。明亮的车灯投射过来，使人出现短暂的失明。
我不会开车，讨厌坐在副驾驶，二者都让我没有安全感。然而出于礼貌，我却总是不能坐后座。真是一种威胁生命的礼节。
“你往哪里开？”
一路的景色都很陌生，似乎方向不对。我忍不住问道。
林二轻描淡写，“回去的路。”
“你会送我回家吧？”
他瞥了我一眼，“如果你想的话。”
他的态度明显变得生硬，好似那些俏皮话同这夜色一起进入深眠。车里没有开灯，路灯的光线从玻璃进入车内，好似流水一般流走，下一段再流入。他的脸在暖色的灯光和沉默的黑暗中交替出现，面无表情。
“我想。”我毫不犹豫做了肯定的回答，尽管我并不能肯定。
那间屋子，逝去的婚姻，瑞光的股份，它们汇集成超级复杂的漩涡，将人卷入其中。我身处富丽堂皇的赌场，时而振奋，时而又格外厌倦。不知来路，不知去处。
我爱祁靛，我总这样说，无论何时想起他，都会觉得心痛。然而这份感情有太多附加属性，它建立在经济基础上，建立在虚幻的舞台上，我能够在他冷漠时深刻入戏，信任他的无情无心，却对他的温柔充满抗拒。因为那是虚假的，他的深情是表演的，只有偶尔流露出的微薄怜惜才是真的。我不可信任他，无法厌弃他，无法毫无顾忌地爱他。
我爱他。
我爱他么？
为什么我感觉那么慌张，那么无处可依。
我想要回家，可是我家在哪里呢。回父母那里么，可是他们也无法给我安慰。林二用冷漠地嗓音说：“是么。”他说：“你在说谎。”
我当然在说谎，我总在说谎。谎言让我有安全感。
“你今天很开心。”他继续说，放佛准备了许久，终于等到合适的时间。“你喜欢被这样对待，每一步都按着你的期待进行。他们揣度你，评判你，有人帮助你，有人唾弃你，一个真正的主角都会遇到这些事，不是么？”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沉下脸，“是你强行带我来的。”
夜色里，这个城市剥掉了白日中喧嚣的外衣，露出深色的，沉默的本体。只有流转的路灯指引着道路。
它将通往哪里。
“哦，无辜的人，”林修之拖长了声音，好像在念话剧的台词，“这是你的社交方式。”
我汗毛炸立，手脚冰冷，血液的流动放佛减慢了，每一个细胞都供氧不足。“二少，”我从嗓子里憋出一点声音，“您何必这么说？”
“你应该从月兮那里听到了一些事。”
“Well，”我轻轻吐出一口气，“您在恐吓我么？”
“作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说些似是而非的话？”
“真正的psychopath可不会这么做。”
他停下了车，将手覆盖在我的手上。他的手心温度很热，太热了，有种烫伤的错觉。
“那他们会怎么做？”
“你……”我看向他，这一处的路灯已经坏了，车内只有表盘的光亮，他的脸模糊不清。
真正的psychopath会怎么做？他们感知不到情感，没有恐惧，没有善恶。“你不是，”我突然意识到，“你能够理解我的感觉，你可以看透别人的情绪，哈……”我喘了一口气，放佛被捏紧的心脏终于得到喘息的时机。“你只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他在黑暗中沉默着。
我反握住他的手，“你在假装！营造一种可怖的假象，这样人们就会恐惧你。可是你现在并不需要这种恐惧…不…为什么……”
我陷入了迷茫。林修之缓缓靠近，轻微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你说是为什么？”
他的语气让人腰软，他的气息汹涌而来。我看着眼前的黑暗，一辆车从后面袭来，强烈的远光照耀在车内的后视镜上，我看见了一片刺眼的明亮。
“……因为，这是他们对你的定义……”恍惚中，我喃喃道。
迎接我的是一个凶猛的深吻，林二按住我的后颈，舌尖抵着我的喉咙用力碾压着，穿刺着，放佛什么活物要贪食我的咽喉。难受地要命。
我需要抗拒，却使不上劲，车内的空间太小，而他力气太大。
于是我放任了他。
结束时，我抵着他的胸口，在他的身体下不住的喘气。“宝贝，”林修之换上了惯用的轻浮语调，一只手摸着我的耳垂，揉捏着。“这是我的社交方式。”
手下的胸腔随着声音不断震动着，他的心脏跳动着，剧烈而有力。我愣愣地收回手，放到自己的脸上，一片湿润，都是水。然而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又是什么时候哭的。我该是害怕的，或者是愤怒的，但此刻，这些情绪显得不合时宜了。
林修之身上的红酒味同车内的皮革味道交织着，宛如一种沉静的暴力。
我感受到了平静。
“为什么？”我用气音说话，在这块狭小的黑暗的区域，微不可闻地说话。不需要被他人听见，不能被他人听见。“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你的桥塌了，”他亦是用气音，如同背着人说着悄悄话。“你掉下来，我接住你了。”
我接住你了。
我的眼感到一片温热。
这是让人安心的，心知肚明的谎话。
情话。
又是一辆车的灯光照进了车内，光亮让人失明，我从眩晕中回过神来。“走吧，”我克制地说，“送我回家。”
林修之并不步步紧逼，他沉默着收回压制着我的上身，回到驾驶座，发动了汽车，剩下的时间里，我们都不再说话。
灯光在车内流转，中场休息结束，剧目继续进行。
到小区时，已经是午夜。我下了车，又绕到驾驶座这边，敲了敲玻璃。林修之沉默地摇下车窗，“再摇下去一些，”我说。
他照做了，空间变得足够大。
我有些笨拙地弓下腰，将身子探进车内，双手捧着他的脸，将嘴唇印在他的嘴唇上。
就像许多电影里那样。
“再见。”
我用了练习了许久的，温柔又缱绻的神情同他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