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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承认这件事,但是他明白了,至少从周煊眼睛里他看出来了。
这世上的人千奇百怪,总有一个人是他的标尺。
以前他把母亲当做标尺,可是他忽然发现,不知不觉,这个人变成了周煊。
赫檀觉得自己好像被困住了。他不是第一天困在这个黑漆漆的屋子里了,他一生下来就呆在里面,可是他习惯了里面黑漆漆的一切,觉得这里也挺好的,一点也不压抑,一点也不窒息。
可是有一天他被放出去了,他发现外面的世界闪着光,他喜欢的人那么好看。
以前母亲对他说,从前有个皇帝,他瞎了眼睛,求遍天下的良医而不可医,他因为看不见发了疯。
他不想吃饭,不想睡觉,不想喝水,不想活。
因为人人都看的见,偏偏他,是个瞎子。
可是有一天,他忽然想开了,他再也不为自己是个瞎子而难过,他快乐而又自在,骄傲而又尊贵。
他呀,是个聪明绝顶的人,把他统领的整片王国,都变成了一模一样的瞎子,人人都赞颂他的美德,因为人人都失去了,就像没有失去一样。
他们在瞎子的国度里彼此依靠,安乐而又幸福。
赫檀以前觉得这个故事里有个聪明的国王。
可是后来,当他有了爱人,他才明白那国王荒谬而又可悲。
爱是何其卑微而又高傲的存在啊。
一个人再也无法像在爱面前一样,既渺小而又自大了。
赫檀想到这里,不由得苦笑,他忽然发现他正生活在这个国王的囹圄之中,所有人都欢声笑语了,只有他,偏偏不肯满足。
他怎么就这么贪心呢?
他以前听说有人因为失恋而自杀,总是觉得那些人蠢得不行,可悲又可笑,试图用这种极端的手段来挽回爱人,怎么可能。
可是他现在明白了。
不是因为痛失所爱,也不是因为想要挽回谁,原因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只是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烂透了。
这生活糟糕透了。
以前他还有根救命稻草,叫周煊,他怀着可鄙的心情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喜欢,接受他带来的一切好处,接受他身上的光芒,可是他没那个胆子回应,因为他就是怕这一刻。
因为他其实知道自己烂透了。
要么死得及时,要么活得足够久,眼看着自己变成一个恶棍。
就在赫檀想这些的时候,他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本来不想接的,可是屏幕上亮起周煊的名字。
他慌忙把正流血的手藏到背后,仿佛周煊虽然不在这里,还是能看到他正在做蠢事一样,他急忙抓起了手机,接了电话:“你愿意和我说话啦?”
声音里的兴奋几乎藏不住。
电话那头的周煊怀里抱着容小竹,拍着他的背,道:“赫檀,我得找你谈谈。你那个哥哥,你们家是以他为耻,可是你们不能这么不管他。”
血从座椅上流下去。
赫檀小声说道:“他在外面,活的还自在些。”
周煊说道:“你们不能这样,他昨天把一个大型骨架搞爆炸了你们知不知道?他不能再住在朋友家地下室里了,人家家里还有个孩子呢,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赫檀没有回应。
周煊说:“喂?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赫檀说:“我听见了。”
周煊叹了口气:“你这样我没法跟你谈,约个地点出来吧,咱俩见面说。”
赫檀愣了一下。
他顿了一下,下意识看向自己刚划了一刀的伤口:“我……我还有事在忙。”
周煊没好气地说道:“你都被从公司里赶出来了,你还能忙什么,你忙着投胎吗?不想见我可以直说!”
赫檀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还真是。
你怎么这么聪明。
好像有一束光招进来了。
他将头轻轻依偎在手机上,仿佛能感觉到那个人身上的温度一样。
他用肩膀夹着手机,匆匆解下领带来把流血的手腕草草包扎了一下,笑着说道:“那行,我一会儿再忙投胎,我们在什么地方见啊?”
周煊说:“我们找个地儿喝咖啡吧,再喝奶茶我就要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