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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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中二的时候，往往总将自己不能理解的都视做绝对错误，很容易就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自己，然后不免就会生出一点报复的冲动。陶允成功实现了自己的报复，付出的代价却是他自己以及整个陶家一辈子都难以消化的。

开始时他总是无法控制地去回想，在无尽的悔与恨中恍惚度日。但人的情绪大约都是有一个阈值的，达到某个临界点就会启动自我保护的程序，后来这些往事便逐渐被埋藏进记忆深处，不再压得他日日喘不过气了。

但尘封并不代表就此淡忘，当深藏的记忆被唤起，就会发现它的杀伤力从未减弱过一分一毫。只不过有时候煎熬太久，也就麻木了。逃避了这么多年，陶允仍然不觉得自己可以毫无波澜地说事情已经翻篇儿了，但却第一次战胜了恐惧重新踏入了那片墓园。

原因无他，只是比起恐惧，思念更加压得他无所适从而已。

这世上的大多数情感都是需要经营、维系的。长久不联系友情就会变淡，交情再深也可能渐行渐远。爱情则更为激烈，来时轰轰烈烈，经历时刻骨铭心，可一旦散场，就很难再有重建的可能。

唯独亲情是不同的。

朋友、爱人可以遵从自己的意愿选择，但亲人却无从挑选。所以友情是愉快的，爱情是欢愉的，亲情却可能是平淡，甚至是令人不快的。但即使不快也仍然难以斩断，哪怕不做任何努力去刻意维系也能几十年如一日的永远存续，这样一种无形的纽带却是任何情感都不具备的。

人在面对亲人时往往是肆无忌惮的，所有面对外人需要戴上的面具、伪装通通都不需要，因为有恃无恐，因为不必担心失去。

幼鸟总会离巢，人也迟早会独立生活。但无论长到多大，独自在外生存了多久，每当失意难过、不知所措时，人们总会格外思念亲人。

家是永远不用担心远去的避风港。

无论走了多久，航行了多远，这处港湾都会永远在原地敞开怀抱。

起初离开时陶允确实对陶海行是有恨的。但当见到比起记忆中明显见老的父亲时，什么恨什么不满都顷刻间烟消云散了，有的只剩下堵得喉头发紧的愧疚与无所适从。

事实上与其说这些年不回来是不想，倒不如说是因为不敢。

原谅他人有时候要比原谅自己来得更容易。

许久不住人的房间总是格外得冷，陶允一动不动地平躺在曾经陪伴过自己十几年的床上，盯着天花板上随风摇晃的树影，一夜未眠。

第二天陶海行一直待在书房里，陶清两次送饭都没能进门，姐弟俩冷清地吃过晚饭，陶允抢着收了碗筷去洗，陶清捏了捏眉心，起身再次去了书房。

刚刚走到门前抬手准备敲门，就听到门内传来了一声“进来”。

陶清顿了一下，轻轻打开了房门。陶海行正提着笔站在气派的红木书桌后画画，眼睛都没抬一下。

从不会在父亲作画时出声打扰，陶清默默走到茶桌前收拾了陶海行用完的餐具就要离开。快要踏出房门时却被陶海行叫住了。

“叫那小子进来吧。”陶海行手上动作没停，在刚作好的画上提上了龙飞凤舞的几行字。

陶允进门的时候陶海行正好放下手中的毛笔。桌上是一副奔马图，陶海行最擅长画马，这么一副随手画就的奔马图若是拿到市场上恐怕也千金难求。陶允拿起一旁的印鉴递给陶海行，后者沉默地接过，又端详了一下刚做好的画，将手中的印放到了一边。

见状，陶允垂下了眼帘，屋里一片沉默。

陶清端着茶盘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仿佛定格画面一般的场景。

“爸，喝点茶吧。”陶清笑了笑，将两杯热茶递给二人，自己端起最后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