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变形记05（2 / 2）

耿小栗稀里呼噜地喝完一碗面，抹了一把嘴，照着燕珏贴在墙上的课表把崭新的课本收拾进书包里。

他跟隔壁邻居的八岁小女儿借了根皮筋儿，把燕珏留得过长的刘海绑起来，在头顶扎了个小揪揪。之后便收拾好文具，跟燕留山道别，背着个小书包，沿着小路往村子外面走了出去。

燕珏住在爷爷家，距离县里的中学还有一段路，大概两三公里的样子，家里没有自行车，耿小栗只能走着去。

踩了一脚柔软的黄泥，耿小栗背着书包走到了公路上，一边赶路，脑子里一边分析这一次的委托的任务背景。

按照燕留山在现世的说法，燕家曾经是土财主，在被当成典型打掉之后家境就一直很一般，早年间甚至算得上生活凄苦，燕珏的奶奶也在那段艰苦的日子里因为癌症去世了。

老夫妻俩一共生了四个孩子，大女儿远嫁山西，剩下三个儿子留在本省。大儿子就是燕珏的父亲，燕代清，在市里当官，老二则留在家里种地，自己在村东头建了一栋房。

这一次的委托任务便是燕留山的小儿子，燕代福。

燕代福比大哥小三岁，也是家里最受宠的孩子，现在在希望中学当高中语文老师，拿死工资，好在有编制。

巧就巧在燕珏被“发配”到乡下之后，燕代清仍然不放心，托人将儿子塞到了燕代福当班主任的高一一班，还特地嘱咐过自己的弟弟要看好燕珏。

这恰好给了耿小栗一个正当理由，利用“学生+侄子”的双重身份，能够光明正大地接触目标，寻找完成任务的线索。

想到这里，耿小栗稍稍松了口气，脚步也略微轻快了些许。

燕珏是个注重审美的小基佬，回老家的时候提着的一大个旅行箱全让他拿来装衣服了。耿小栗沾了光，今天穿得光鲜亮丽的，活脱脱一个清爽秀气的美少年。

他的身上本来就带有一种蓬勃又野性的生命力，即使换了副皮囊，那种劲儿也只是被过于精致的五官减少了两三分。

沿着公路往前走，十五六岁的耿小朋友朝气蓬勃，即使表情是冷的，那些专属于少年人的鲜活和灵动还是掩不住地往外冒。

耿小栗脚程快，二十来分钟就走到了希望中学。

说是中学，其实只是两栋楼，一栋高中，一栋初中，连围墙都没有，围着学校的只有一圈两三米高的大树，再往外一点则是大大小小的早点摊子，粉面菜蛋，一应俱全。

校门口象征性地立了一块铸着校名校训的铁牌，只可惜样式甚至没有对面那个当地最有名的古镇景点气派。

环境倒是热热闹闹的，让人看了心情舒畅，仿佛接下来的一整天也能这么有活力。

耿小栗停在校门口，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从裤兜里掏出来校牌挂在脖子上，走进去的时候还捕捉到了门口执勤的同学老师们脸上仿佛被鱼刺噎着了一样的表情。

这不奇怪，燕珏那事儿干得太惊天地泣鬼神，当着一整个小操场的人，把岑域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扑到树上啃他的嘴。

小地方对于同性恋的态度很传统，传统的抵制也传统的看不起。

耿小栗不能脱离燕珏嚣张跋扈的原生性格太远，洒脱地一插兜，给一路上冲他翻白眼的男孩子和女孩子们挨个儿翻回去，吓得一群小屁孩都像是躲避细菌或是什么传染病一样躲避着他。

希望中学只有两栋教学楼，燕珏的班级就在高中楼的楼底，没走几步就能到。

高一一班的前门半掩着，棕黄色的木门经过时间的洗礼，变得破破烂烂的。耿小栗伸手推开木门，才刚刚踏进半只脚的脚尖，原本嘈杂不堪的教室里就像是被人施了术，只留下满室的寂静。

“……”上一秒还在聊天打屁吹牛逼的一群小同学齐刷刷地扭过头，顶着门口的耿小栗，给他行注目礼。

跟向日葵似的。

蠢死了。

耿小栗内心一片麻木，掏出来衣兜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两块绿箭口香糖，拆了包装扔进嘴里。

他往前走了几步，啪地一下把后背的空书包拍在某张已经坐了人桌子上：“我要坐这里。”

这个座位在教室里算是个风水宝地，第二排的最中央，不仅能看清黑板，还能够避免落得吃一嘴巴粉笔灰的下场。头顶上就是电风扇，夏凉，距离前后门也远，冬暖……总而言之，地理位置极佳。

座位上原本坐着一个剪了锅盔刘海、带着厚厚的黑框眼镜的书呆子，刚开始还嗫嚅了几下，想要据理力争，耿小栗一瞪眼就怂了，连书包都没拿，屁滚尿流地跑到了最后一排的小角落。

至此，燕珏的猖狂嚣张爱欺负同学的人设耿小栗算是给立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