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慕子韫还没等到慕衎回来用膳，那管事便扣响了门扉。
“慕大公子，慕公子说他同掌柜的还有些事情没有解决完，不能同你用膳了，便叫我先将膳食端来给您和那小公子。”
慕子韫应了声，让管事进来布膳。待下人们都出去后，他走到里间去将睡着的人儿轻轻摇醒。看着睡着还不安稳地呢喃的小孩儿不禁轻叹，抚了抚他的软发说道：“起来用膳了，这都快酉时了，一下午又哭又闹，该饿坏了吧。”
那小孩睡眼惺忪地看着慕子韫，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醒了。待慕子韫将他抱起来后才渐渐地清醒了过来，睁着红肿的双眼趴在慕子韫的肩上，眨巴着眼似乎又要哭了。还好饭桌离得近，将孩子放在凳子上后他捏了捏娃娃的脸。
“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陈大爷这辈子受了这么多苦，下辈子定是能安稳一生的。”
“而你该做的，是活下去。”
那小孩儿听着，眼泪掉了下来却未嚎啕出声。手中握着慕子韫递上去的筷子，盯着饭碗，任由豆大的眼泪落入饭碗之中。
“乖，吃饭吧。”
“既然陈大爷已经过世了，那你愿意做我的孩子跟着我走吗？我们是去往边境，你跟着我以后可能还会有流离的时日，你愿意吗？”
那小孩儿扒了两口饭，怔怔地看着慕子韫，喃喃开口：“可是我克死了很多人，你，真的愿意带我走吗？”
“只要你愿意。”
“那爷爷——”
“陈大爷已经被安葬好了，明天一起去上个坟我们便出发。”
那小孩儿踌躇了许久，却还是摇了摇头：“我被爷爷照顾了这么久，就这么走了我——”
“你不想给你爷爷报仇吗？”
小孩儿眼眸突然亮了起来，即使哭的猩红，慕子韫似乎依旧从里面看到了星海。
“真的吗？”
“真的。”
“那我愿意。”
“你有名字吗？”
“没有，爷爷说他没上过私塾不识字，本来是想让教书先生给我起的但先生一直找不着适合我的字便拖了下来。”
“那你以后便叫慕久可好？钦慕的慕，长久的久。我这一辈子兴许都不会娶妻生子，你便是我的孩子，我会将你养育成人，会带你踏遍大好河山。”
说罢慕子韫又揉了揉慕久的脑袋，孩童的乌发很软，看着他低头乖巧地扒着饭，似乎觉得这份柔软触进了心底，填补了四分五裂的内心。
入了夜，后院凉亭内却多了两人。
慕衎同白岩煮了两壶惊琼，互酌着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两杯惊琼入口，白岩才终于开口问道：“你怎么看那个陈老汉的死的？”
“虽然我觉得不可能，但确实是出自南宫燕的手。”
“这南宫燕是不是疯了，在你眼皮底下动作还留下了把柄。更何况这个老汉身世也没什么奇异，只是原本家乡出了痨病，一家逃来了青城便没有特殊的地方了。他收养的孩子，我查到本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就是命硬克死了娘又克死了爷爷，他那爹也被克的去了半条命，这孩子就被丢了。被人贩子捡着了辗转带到了青城，结果自己逃了出来，这就又被那老汉捡着了。南宫燕因为这么个老汉，暴露了自己跟踪你的马脚，这怎么想都想不通。”
“更何况你这趟出来是为了玉露凰火丹本就没有瞒他，跟着你定是想要抢夺丹药的，只是没想到你也没有拿到。虽然他一路都跟着你，但是也没闹什么事情出来。我本以为他会安分守己地等你回教，没想到他现在闹这么一出，我倒是看不懂了。”
“不懂也没事，他已经按着我的棋局在走了。”
白岩看了他两眼，又抿了一口酒，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那，这局棋下完了，那个慕子韫怎么办？”
慕衎捏着酒杯的手顿了顿，随即放下了酒杯，望着平静的水面久久未回话。就当白岩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慕衎才缓缓说道。
“自然是丢掉了。”
白岩想着这几日慕衎对慕子韫的种种，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冷酷的话语来。又是喝了一口酒，心思陈杂，想了半晌也没有将你别后悔这四个字说出来。毕竟他无权插手别人的私事，更何况他想不透这个人，即使做了这么多年心腹挚友他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只是想起看到过几面的慕子韫，心头便绕起了对那温润如水的男子的几分心疼。
将两壶酒都喝空了，慕衎才站起打算回屋，临走之时让白岩去查查那老汉当年家乡的痨病是怎么回事。
踏着半斜的月色回到屋前，他站定在了门扉前。突然想起刚刚的对话，这盘棋结束了真的要将他丢掉吗。心头似乎萦绕了几许不安，只是要成就大事，定是不能苟且儿女情长的。他又想着同慕子韫本就没有那般浓烈的感情，对他大概也只是因为久违的东西重新回到了自己面前而感到新奇罢了。心头的不安似乎渐渐平息了，他自嘲地笑了笑，笃定了这份不安只是因为这玩具还没玩够罢了。
等到该丢弃的时候，自然是要丢弃的。
他从来不需要累赘。
推开了门扉，屋内的人儿早就睡了，只有一盏半长的蜡烛闪着豆大的光混着从半敞的雕窗漏进来的月光照亮了一隅。
他想了想，还是退出了房间，叫小厮备了水洗去了一身酒气才重新回到了房内。走到塌边，只是撩起帘帐后整个脸色都暗了。不算小的塌上躺了个娃娃，因为好好擦洗了一番，原本哭的脏兮兮的脸称得上粉雕玉琢了。而旁边还躺了一个男子，将娃娃圈在了怀中。这么一来，慕衎是如何都躺不下去的了。
撩着帘帐的手紧了紧，觉着这个捡回来的娃娃怎么看都不顺眼，伸手想要把孩子抱起来丢到隔壁屋子时却因为看到了慕子韫斜躺的背影而停下了动作。他皱了皱眉，只觉得眼前的背影似乎与记忆中的某个背影重叠了起来，抖了抖嘴角，他凑上去吻了吻慕子韫的后脑，闭上眼颤颤地念道。